“你说够没有。”
明仪阳端起咖啡往垃圾桶里一泼。
他的耐心已经告罄:
“说够了就带着你的人滚蛋,我已经浪费很多时间,再听下去我晚饭都别做了。滚吧,我还要去买菜。”
阿瓦看了眼智能手表上的时间,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
“哥,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好歹跟PaPa视频电话一下,行不行?算我求你。”
“不行,我看他一眼都恶心。”
明仪阳起身,高大的身材带出极为低沉的气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瓦,你再说下去,我们兄弟没得做。走!”
“……哥,你非要这样吗?”
“我没有要怎么样,只要你走,我们之后还和以前一样。”
混血青年东斯拉夫人特有的深邃眼眸里透出的目光,始终清醒而坚定:
“最后一次,我对老头子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包括钱。”
阿瓦缓慢地起身,但就在这时,他突然直接戳中了智能手表,强行打开视频电话!
明仪阳:?!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挂断,阿瓦立刻闪身,护住自己的手表,说:
“求求你,哥,就看一下!”
视频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温和的嗓音传来:
“瓦其玛少爷,您……”
阿瓦声泪俱下:
“哥,你就答应我哪怕连个视频电话呢?我求求你了。”
“滚!”
明仪阳以暴怒的姿态一脚踹翻了大理石桌面的茶几!
沉重的茶几直接把同色的地板砸出裂隙,阿瓦吓得整个人弹跳起来,保镖们也从门外冲了进来。
青年强忍怒气,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始终沉默不语的言祈灵,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他闭了闭眼,克制着用冰冷的嗓音说:
“钥匙留下。”
阿瓦说不出话。
他抖着手留下门禁卡,红着眼眶在保镖们的护送下离开。
嘭地一响,室内安静地仿佛没了人。
言祈灵始终保持敬业的围观态度,没有对此发表过多看法。
但到了这时候,他起身跨过满地飞溅的碎片,轻轻去抚明仪阳的肩头,语调柔和得像午后暖阳: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青年顺着他的力道转身,薄唇抿成一条支线,噙着倔强的意味:
“你满意了。”
“我满意什么?”
言祈灵失笑: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喜欢,不如直接断干净。这样一来,对他有好处,对你也是。”
明仪阳愣了愣,忽然低下头来,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
男人的腰身很细,细得让他感觉自己再抱紧点能一把折碎。
可这个人又如磐石般不可撼动,内心仿佛藏着山与海的广阔,波光潋滟,又暗流汹涌,充满着使人无法穷尽的神秘。
这一刻,明仪阳虽然彻底地拥抱着对方,内心却仿佛一叶漂流的小舟,在这片海域中随波逐流。
言祈灵用手轻轻环住青年的肩膀,吐息里带着古龙水特有的香味,还有一些独属于咖啡的苦香:
“其实,你不跟着我走的话,也会有属于你的安稳人生。”
明仪阳不由自主地抱得紧了点,用想要揉碎这人进入自己体内的力道,却又竭力地克制着,不伤对方分毫:
“别想甩开我。”
“我不想你死,也不想杀死你。”
男人冰冷的手在他的肩膀上轻拍,用寡淡温和的语调说着事实: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下一秒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无论什么样都是你。”
青年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脖颈间,贪婪地汲取着独属于这个人的气味:
“只要是你,我都接受。”
“哪怕是死。”
-
这是一个与以往没有什么差别的夜晚,言祈灵写完《言氏灵篆录》的一部分,下楼泡茶。
在后院跟池子鹤打电话的明仪阳没有收着声音,他似乎手里在编织什么,所以直接开了外放。
池子鹤的嗓音隔着玻璃隐隐地传进室内:
“……所以你都准备好了啥,符篆你带了没有,我让你拿包你怎么不听,我寄给你的包你拿没有?”
明仪阳的回答漫不经心:
“拿了,没什么用,不过我还是会带上,你放心。”
池子鹤有点绷不住:
“你特喵,没用你还带上?等你出来我打不死你!蓝色车票你也敢拿!人家都给你消除了你还自己上赶着去送命是吧!我真的……凌霜你来说,我降压药放哪儿了?我得磕两片。”
“好啦好啦。”
佘凌霜和稀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没事阳阳,老池这个人就是爱瞎操心,不过那个袋子你一定要好好戴好。还有手环我改良成手链了,你记得给言叔戴上,不要像上次的戒指那样弄碎掉,这个秘银材料好难找的。”
明仪阳的语气也温和许多:
“嗯,我知道。”
佘凌霜问:
“你们什么时候进去呀,我觉得还是找盘瓠来帮忙护法一下吧。”
明仪阳没有接茬:
“过会儿就去了,你们不用担心。”
佘凌霜听得直叹气:
“好吧,出来一定要记得报平安知道吗?”
“知道。”
电话那头池子鹤似乎打翻了女儿的奶瓶,惹得小孩子发出杀猪般的啼哭声,两人着急忙慌地去哄小孩,不得已提前中断电话。
把编织好的银色手链拢在掌心,明仪阳拉开阳台门进入客厅,就看到正在喝茶的言祈灵。
男人不知道坐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内容。
明仪阳不关心,他只想好好地多看这人几眼。
觉察到他的目光,言祈灵回眸过来,恍然绽放白荼蘼般的笑容:
“喝完这盏就进浴室。”
明仪阳敛起不断跃动的心跳,轻轻嗯了声,直接走向楼上的浴室。
言祈灵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茶,闭起双目放空心神后,终于起身。
这夜没有雨,很安静。
只有植物摩擦时发出的沙沙细响。
他拧开浴室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浴缸里的冷水已经放好,靠外的那侧,则多了张长长的躺椅。
明仪阳正坐在躺椅上,低头把玩手里的银色手链。
言祈灵当作没看到他,抬腿跨入浴缸之中,手还扶在边缘,突然被过于炽热的温度握住了手腕。
青年原本是弯腰拉住他手腕,这刻却弯腰下来,轻吻过他的手背。
随即他小心地将那根银链缀上男人的手腕,姿态卑微却语气霸道地说:
“不准摘下来。”
言祈灵讶异的笑容里,沾染上几分不自知的宽容:
“好。”
“不准弄断。”
“好。”
“不准丢下我。”
这次,男人没有那么快地回答他。
浴室里已经听不到任何树叶的声音了。
只剩水管里的水流涌动的响声。
言祈灵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目光中带着几近空茫的怜悯:
“你要知道,现在进去,杀死你的不一定是敌人。还有我。”
男人仿佛忘记点缀眼珠的神像,于不聚焦的视线中,盲目地望着自己的信徒:
“我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掌控自如,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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