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这大堂内的人,方发现有人已经停下歇息,或是默默吃喝或是出恭去了。
贾珠顿了顿,没有停留,就拉响了身边的小铃,霎时间,好几道目光都朝着他刺过来。只贾珠面不改色,等有两个小吏一起过来糊名,又收走了笔墨纸砚,示意他离开后,贾珠便起身,在其他人的接引下离开了考场。
贾珠的身体不太好,在下场之前,他就没考虑过要撑到黄昏时再交卷。既已经写完了,当交则交,会的便是会,不会的,纵然是挨到了晚上,那也是不会的。
郎秋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边等着,和里面正在整理马车的许畅闲聊。许畅正在吹牛自己的力气,聊着聊着外面突然没了声音,许畅还想探出头去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郎秋蓦然叫道:“大爷,你出来了!”
许畅猛地看了下外头的时辰,居然这么快!
贾珠被迎上了马车,就这么一小段的距离,他腹中又打鼓了几次,他衣袖掩面,喃喃说道:“写完便出来了。”
许畅忙将马车内收着的糕点茶水都翻出来,给贾珠备上,又吩咐车夫回去,好让大爷吃喝后直接歇息。
第二场杂文复如是,只是消耗的时间更久了点。
第三场考试,考的是策论。
这场考试需考两日,考生要在考院内休息。
大堂内的考生已经被贾珠连着两次提早交卷弄得一惊一乍,这一回看着贾珠踏踏实实坐到了傍晚,还有些恍惚。
策论一共好几问,贾珠在看到题目的时候就放下心来,这几问都没有超出汤斌所划的范畴,在这之前,贾珠就已经练习过类似题目。但构思答案与书写仍是需要时间,贾珠直待思路完全,方才在草纸上书写起来,到了傍晚,几道题目都思路整理得差不多,只待明日抄写在考卷上,便算结束了。
而此时,已经是傍晚,许多人已经停下,被引去休息的地方。
贾珠看着无声无息点燃在他身旁的蜡烛,在起身时,小声地对小吏倒了声谢,便将自己的东西暂存在他们处,待明日来时,都会重新发放。贾珠被引了出去,在窄小的休息地方吃了考院送来的干粮和清水,早早就躺下歇息了。
这考场一共有四个,容纳考生休息的地方也很狭窄,毕竟一场考试少说也得有数千名童生为此而来。即便已经严禁考生交流,在衙役的目光下歇息时,还是能隐隐听到各种窸窣的动静。
贾珠虽不是个非常认床的人,可在这样硬邦邦的地板上,伴着这么多人,也着实休息不好,翌日起来,眼圈底下有些发黑。
他交还了被褥后,去净脸和领了清水干粮,快速吃完后,这才重新回到了大堂内。
他是第一个到的,考官正坐在其上。
贾珠见状,便躬身地行礼,考官温和一笑,冲着他点点头。
贾珠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小吏已经将昨日他的草稿与考卷笔墨等物一并交还给了他,他检查过东西无误后,等其他人陆陆续续到了的时候,贾珠已经盯着草稿上的内容入了神。
梆梆梆的提醒声起,贾珠回神,已然开始提笔。
这几道策问在经过昨日的梳理以及昨夜睡前的思量,今日看着草稿,贾珠已经心中有数,落笔誊抄时非常仔细,确保没留下任何的错字。待一连誊抄完这几份考卷后,贾珠开始检查起来。
待确定了没有任何的错漏后,贾珠揉了把脸,拉响了小铃。
此时,贾珠已经错过了一回吃食,日头已到了午后。
贾珠交卷的行为,引来了许多考生妒恨的目光,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这份淡定。他们纵然是写完了内容,却也未必敢就这么出去,有些人如今已是三四十的年纪,在看到贾珠这般年少的岁数时,难免会产生些许不忿的情绪。
这便是科考中存有的落差。
考官顺着小吏们的动作看来,又是一笑。贾珠顿了顿,朝着他又欠身行了一礼,这才顺着小吏的接引出了去。
贾珠步到考场门外,经过前两回,这次郎秋学乖了,人早早就在考场外等候,眼瞅着大爷出来,眼前登时一亮,忙过来搀扶着。
这个选择是对的,贾珠刚出门,膝盖便有些软乎,被郎秋撑住,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饿了。”
贾珠到交卷后,人走出来了,方才觉察到肚中饥饿,实在难以忍受。这饿得手软脚软的姿态,着实有些丢脸。
郎秋将贾珠搀扶到马车边上,又帮着他上了马车,这才笑着说道:“大爷,这有什么?如这般年纪,可都是些容易嘴馋的时候。我和许畅,也时常要多添几碗饭,是大爷寻常吃得少了。”他一边嘴上叭叭,一边又叫里面的许畅赶忙给大爷翻出吃食来。
两个书童不敢问贾珠考试的情况,但从大爷出来时还带笑的模样,应当还是不错的。
他们放下心里的担忧,赶忙将大爷给送回贾府去。
贾珠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从大爷眼皮底下少有的青黑可以看得出来,昨夜在考场上肯定休息得不好,神情也满是淡淡的疲倦,比前两日的精神头可差多了。
甫一回到贾府,贾母,张夫人,王夫人都打发人来说,叫贾珠直接去歇息,莫要遵礼去拜见他们。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贾珠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被直接送往了自己的小院。
李太医适时而到,给贾珠诊完脉后,叫贾府的厨房继续熬着药膳,其余的话倒是没多说,总算是叫府中的下人松了口气,纷纷回去报信。
而贾珠人躺在床榻上,睡意就已经飘远,立刻便睡着了。
张夫人院中,收到消息时,她正在处理府中的事务,闻言,看向了坐在她边上,正愁眉苦脸在看文章的贾琏,思考了片刻,还是将那不可能的妄想丢到一边。
贾珠有这样的能耐,她却是不敢妄想贾琏也有。
能认识几个字,将来踏踏实实便算了。
贾琏感受到了母亲的注视,猛地看过去,露出可怜的模样,“娘,你作甚这般看我?”他的心里毛毛的,就生怕他的母亲又在打什么主意。
贾琏甚是喜欢张夫人,但也害怕张夫人。
比起一直不怎么管教他的贾赦,张夫人对他的方方面面管得太认真,以至于他总像是老鼠见到猫,看到张夫人就想夹着尾巴逃跑。
“……难道,这一回,太子殿下还是来看大哥了!”贾琏露出惊恐的表情,“这回打死我都不肯去送文章了!”
听到贾琏这般说,原本是想提点他几句的张夫人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对贾琏来说,的确是一件无法遗忘的惨事。
二月里,贾珠在考完县试后便发了低热,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惦记着贾琏还没做完的文章,急得这小孩抓耳挠腮,愣是在一个下午把功课给憋了出来,送去了贾珠的院子里。
这对贾琏而言,已经算是超常发挥,写完整个人就软倒在了书桌前,动也不肯动。
只未曾想到,贾琏还未恢复活力,从大哥的院中就来了个太监,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请贾琏再重新做一份文章,在太子离开贾府前交给他查看,如若不合格,便要惩处贾琏。
那时,贾琏听完惊得一跳三尺高,就连困意也全都跑了,满心满眼都是悲痛。
他写的那垃圾玩意居然被太子看到了?
太子还叫他重新再做一份?!
贾琏心里丝毫没有一点自己入了太子眼中的高兴,反而是满满的悲痛与绝望。
他读书的时候态度虽然不端正,但给贾珠交功课,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也即是说,尽管他送给大哥的文章在太子殿下看来是一坨狗/屎,可是对贾琏来说,他已经尽了自己十分之努力,再也憋不出来更好的文章了!
贾琏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觉得自己的脑门都刻着吾命休矣这几个大字。
张夫人听到这消息也匆匆赶来,可也不敢当着太监的面做什么。
——是的,那个太监传完话后并没有走,而是留在了贾琏的院子外,面带微笑地等候。
贾琏:“……”
别笑了,直接打我成吗?
贾琏陷入一种不如挨打的迷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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