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想也知道他在惦记着什么,“你冒然留着贾珠在宫里,岂不是和几年前一样?”
“可阿粗家里,对阿粗不好。”允礽扭着自己的小胖手,如果阿珠家里的人对他好,他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康煦帝想起李太医呈上来的医案。
贾珠的年纪不大,据下头的人禀报,的确算得上是个聪明之人,小小年纪,就已经通读了许多诗书经义。这靠的是他的天赋,也靠的是他的苦读。
不到十岁的孩子,天天苦读到月上中梢。
这在许多人的眼中,是值得称赞的行为,是努力,是奋发。但在允礽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刻薄与虐待。
昨日,康煦帝在听完允褆的问话,再问完前因后果后大笑不止,摸着允褆的小脑袋,问他可会不高兴?
允褆摸着自己的鼻子,“是我让他掉了牙齿,被他耍一耍,也是应该的。”然后,他也偷偷捂嘴笑了,踮脚在康煦帝的耳边偷偷说,“阿玛,二弟说话漏风,可好玩了。”
他以前从来不叫允礽二弟,也不会用这么轻松的口吻说起太子。
康煦帝随着允褆一起大笑,送走了大皇子后,便带着顾问行去了毓庆宫,进了二进,还未踏入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有些细软的声音,“……太子问我,为何要这么苦读?”
“不好。”允礽的小奶音冒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说话漏风,他已经开始尽可能地简短要说的话。
贾珠似乎是沉默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殿下,荣国府比起外头许多的平民百姓要好上许多,吃喝不愁,生活无忧。但我们这份安逸,是靠着祖辈拼杀才争下来的面子里子,它不是永远都会存在。”他没那么多想法,只希望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祖母,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都能好好过活。
尽管只有九岁,贾珠却仿佛已经感觉到了某些不祥。
他希望自己考出功名来,不只是因为这是父亲的期待,也不只是为了允礽,更也是他心中所愿。
可恨的是他这身体拖累……
贾珠收住后头那些如同苦诉的话语,背着允礽这小娃继续走来走去,“所以我想继续读下去,殿下,这是我喜欢,并且愿意做下去的事情。”
“那我,可以帮阿粗。”
允礽趴在贾珠的肩头,晃晃悠悠,小身子伏在贾珠的背上,感觉摇啊摇,像是一艘小小的船,他觉得安心,但也害怕有的时候,这艘小船会因为自身的伤痛而翻倒。
康煦帝敛眉,外头的阳光正好,可打在他的身上,却是透出几分阴晴不定。
顾问行微叹,这小公子可千万别犯了忌讳。
“不可。”
殿内的贾珠,正认认真真地和允礽说话,“殿下,这不可以。如果我有这样的本领,有这样的本事,将来我自可以走到那位置上去。可倘若我没有这本领,也没有这本事,你帮了我,让我坐到不该坐稳的位置上,岂非害了那些人。”
“哪些人?”允礽追问。
“百姓,官员,天下。”贾珠的许多大道理,都是从朔方先生身上学到的,他非常尊敬朔方先生,也喜欢他在教习中所传授的那些学问知识,那不仅是书本上的东西,也是生活中的学问,“殿下将来会是非常有能为之人,殿下的一个念头,会影响到千千万的人,可不要因为怜悯于我,便污了你的名誉。”
允礽讨厌大道理,什么名誉不名誉,依着他现在在宫中鬼见愁的名号,也不值当什么。
但他趴在贾珠的肩膀上,听着他晕乎乎地说着那些大道理,竟也噘着嘴,小小声说道:“那,那我看着阿粗也不行?”
贾珠笑了,“好啊,殿下就看着我,能不能做到我想做的。”
那话听着天真,却干净直白,毫无欺瞒,更带着几分羞怯。
似是从未与外人说过这份心思。
后来,康煦帝入了殿,笑话了允礽的门洞,又强行送走了贾珠,以至于现在这小孩还跟着他闹小脾气呢。
“好了,”康煦帝将允礽顶在肩膀上,一晃一晃地走,“阿玛给你找了个办法,保准你可以见到你的阿珠,行了吧?”
允礽揪住康煦帝的毛毛,“尊的?”
康煦帝大笑出声,“你这牙呀,可真是坏事。”
气得允礽又揪住更多的毛毛。
势必要给他阿玛薅秃!
第13章
浓浓的药味,在郎秋端来药碗时,达到了巅峰。
坐在屋内的贾珠闻着那味道,小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挣扎了一会,才转身看向书童,“今儿这味道,怎么闻起来更加……”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郎秋。
这味道闻着无法入口。
对贾珠而言,能让他都落败的药味,那得是多臭多难闻。
郎秋淡定:“大爷,这是照着李太医新开的方子。”这药是他亲自去煎的,在厨房待着的时候,这煮开的药味,已经足够让郎秋的鼻子彻底失灵了。
贾珠看着自己的鞋子尖尖,小大人地叹了口气。他捏着鼻子一口闷,苦得几乎要吐出来,小脸涨红。
郎秋连忙捡了块糖塞给小主子。
小孩珍惜地舔着那块糖,眼睛亮晶晶地,软乎乎和郎秋说话。
鞋子尖尖晃了晃,想必是有些高兴。
他这嗜甜的小毛病还是在,王夫人知道他的喜好,他在的屋子里,各种他喜欢的糕点糖果都必备着。
只因贾珠自己吃起来也非常克制,并不曾贪多,故王夫人才会这么放心。
贾珠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道:“待会你们直接歇了就是,先生晚几日才会回来。”那颗糖有些大,被他顶到左边,又顶到右边,腮帮子都鼓鼓了起来,看得人手痒痒想戳。
尤其小主子的脸软乎乎的。
郎秋:“谢大爷。”
朔方先生有事出城去了,贾珠这几日都是自己温习。而朔方先生在听说他的身体状态后,也严厉训斥过这个学生,令贾珠不敢再贪多。
贾政那边,据说被贾母叫进去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但其后叫贾珠去的时候,却也是忍着怒气,让他不可过于勤奋忽视了身体。
这让贾珠这几日都闲散了许多。
毕竟王夫人在李太医的药方被送到府上的时候,才知道贾珠的身体如此亏虚,吓得让人锁上了贾珠的书房,强迫他必须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这几方合力之下,贾珠乖乖地软下去,没再乱来。
“大爷要是继续再这么坐下去,怕是连骨头都要软了,不若出去走走?”许畅建议,“隔壁府上,说是办了一场秋日宴。”
贾珠没什么精神,半眯着眼,“前些日子,不就是出去后才闹出来这么多事情?”虽然遇到太子是意外之喜,可是他看得出来,不管是老祖宗,父亲亦或是母亲,他们近些时日来的微妙变化,都与此事有关。
“那我去回绝了?”许畅道。
贾珠想起隔壁珍大哥的性格,不免苦了脸色,为难地皱着小脸,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下的是哪日?”
“三日后。”
“罢了,去便去吧。同太太说一声。”
…
贾珠坐在宴会上,有些坐立不安。
他开始觉得,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坏主意。
贾珍这一次宴席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他带着书童过来时,贾珍搂着他的肩膀,拉着他见了很多人。
贾珠怀疑宁国府的门都要被人踏破了。
这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秋日宴?
许畅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站在贾珠的身后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将自家大爷护得紧。
而郎秋则是快步从角落里轻巧地钻出来,立在贾珠的身后轻声说话,那声音宛如蚊蚋,只有贾珠和许畅能够听到:“大爷,珍大爷这宴请的客人中,除开几个往日熟悉的郎君,多了不少陌生面孔。衣裳华贵,仪态端庄,说话做事的风格都不是俗人,听着,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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