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的脸色苍白,注视着小太子如同鬼魅的蛇爬行到他的身上,压在他的肩头看着他,轻轻地,柔柔地问道,“阿珠知道了,会害怕吗?”
太子的体温分明比贾珠要高上许多,可贾珠却表现得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严寒之物,叫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恍惚间,好似听到了系统在说什么。
可是贾珠听不清。
也没打算细听。
他的身体僵硬着,但缓缓地,抬起了双手,轻轻地拥住了允礽比他略小一圈的小身子,仍然是那软乎乎的声音,带着冰凉的湿冷,“殿下,往后这样的秘密,要藏在心中,不可与任何人说。无论是皇上,太后,还是我。”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必须谁都不知。
“……而我,殿下觉得,我会害怕吗?”
“阿珠在害怕。”允礽端详着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但旋即,他满足地抿着嘴,微微笑起来,“可阿珠没有逃跑。”
那是一种怪异的喟叹。
贾珠的心蜷/缩成一团,好似被这声轻叹紧紧攥住了心脏,那只手紧握着,不知何时就会将贾珠这颗倒霉可怜的心狠狠掐碎。但他的手,他环抱着允礽的那只手仍然十分稳定,甚至连一分轻颤也无,“我为何要逃跑?”他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摸着允礽如画的眉眼,“不是说好了,要做长长久久的朋友?”
朋友倘若出了什么问题,那留下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罢?
贾珠这么想。
呼吸却仍有些急促。
系统的声音迟钝、缓慢地撞入他的耳郭。
【……持续降低中……】
什么降低?
贾珠只来得及意识到这点,就感觉到太子又扯了扯他的手——那只还压在允礽小胸膛上的手,然后听到允礽湿乎乎,有些委屈的声音,“阿珠,阿珠,保成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保成以后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坏人吗?”
就好似是一直紧绷着的气氛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小太子也忍不住朝他倾诉般,吐露了心里的惶恐与担忧。
贾珠闻言,连忙说道:“自然不会。”
他复道,“殿下会觉得不该,会觉得愧疚,会反思,会主动寻求帮助,”贾珠将眼下太子选择与他诉说,当做是一种寻求帮助的方式——这也叫他压下某种奇怪的预感,“那殿下便不会走到那一步。”
“……是吗?”允礽恹恹地缩在贾珠的怀里,自言自语嘀咕着,“可是保成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贾珠紧蹙眉头,是啊,为何?
毓庆宫内也不是没养过什么小猫小狗,甚至还养过一段时间的鸟雀,太子闲着无事时,也曾逗弄过几回,可是到底没那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养在身边,过些时日,就会被送回去。
可那个时候,贾珠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对这些小生命多感兴趣。
他不会去伤害它们,也从不曾触碰它们的要害。
就当做是个寻常的物件,从不在意。
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太子殿下的变化?
贾珠心口的紧张化为一种莫名的忧愁,难道那些记忆,那些梦境,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已到了这般地步?
一想到这,贾珠就抿紧了嘴角。
他抱着委屈成一团,可怜又倒霉的小太子,轻轻地说道:“保成莫怕,我会一直在保成身边?”
“真的真的?”
即便是这时候,听到允礽追问的小尾音,贾珠仍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真的真的。”
“好罢。”躺在贾珠暖呼呼的怀里,允礽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点蔫吧与喜悦,“那保成就相信阿珠一回。”
贾珠低头,佯装气恼地戳了戳小太子的小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殿下?”
允礽将自己的小脸蛋子藏在阿珠的怀里,看起来似乎是要躲避贾珠紧随而来的戳戳,闷闷地说道:“那可,不一定呀~”他微微扬起来的声音,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带着一点紧绷的颤动,“或许,有朝一日,阿珠会后悔呢?”
他轻轻地,冰凉地说道。
小太子听着阿珠安抚地说道,“不会的。”
……就如同注视着一头探头探脑、毫不知情跳入了陷阱里的小兽,却连半点预警也无,甚至是欢喜雀跃地享受着这个结果。
允礽弯了弯眉眼。
藏在贾珠怀里的小脸上,何尝有过半点不安和害怕?
眉眼间流淌的,赫然是难以言喻的餍足。
第50章
又一年,康煦二十五年。
广州开设十三行。
京城根下的老百姓们,总会比他处多了点闲情逸致。还会来思忖朝中究竟是什么想法,皇上又是如何斟酌云云。
但这些闲言碎语,得是那些能吃得饱饭,家中有余粮的人方才有这样的闲心。
而在深水巷里,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里,有一位上了年纪,有些苍老的美妇人坐在院中,正手也不停地做着刺绣。家中小女就在庭院中咿咿呀呀地玩耍,妇人偶尔听到声音,时不时就看上一眼,发现女娃正自娱自乐,便忍不住微笑。
此人便是甄夫人。
庭院中这三四岁大的小女孩,便是甄英莲。
自打甄夫人跟着那一行人上了京城后,起初她的心中充满不安。
除了身旁一个婢女外,她只带了些许钱财,这其中大部分还是甄夫人的母亲私下给她的,这实在叫甄夫人心中甚是愧疚。
到了京城后,这种不安的情绪就疯狂地蔓延滋长,尤其是那说要与他们见面的主家迟迟不肯出现,这让带着孤女的甄夫人开始后悔起当日的选择。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她担忧的是英莲还有那个婢女。
都是好孩子。
甄夫人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平平安安。
好在,过了两月,这些侍从带来了甄士隐的消息,说他是随同道人出家去了,在京中有一处宅子是当初他的友人所赠,他愧不敢当,一直收着地契却不肯使。
如今已是家徒四壁,这颜面无用,还不如将宅子留待给妻子儿女使唤,也是应当的。
又有碎银子五十两,是甄士隐最后的钱财,当年留在他处,如今一并送了回来。
甄夫人听了侍从的话,原是不信。
可这地契上所写,的确又是她丈夫的名讳,且也是他的字迹。
她垂下泪来,抱着英莲哭了许久。
对一直相夫教子的甄夫人而言,这无疑是彻底失去了顶梁柱,但哭过后,这留下来的地契与银两,却是暂时帮了她们的大忙。
甄夫人谢过了那些侍从,便从那豪华的宅院里搬了出来,住到了深水巷的宅子里。
这是一处两进的小宅,对她们来说正是合适。
而五十两碎银,能叫她们较为拮据地生活上几年,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而后,那些带他们上京的侍从在离去前,也给她们留下了五十两,说是主家所赠。
甄夫人虽然一力推辞,可他们是在帮着她们搬家,又离开后,方才叫她们在大堂中再度发现了这五十两纹银,要还也没处还去。
这另外的五十两,甄夫人并不打算动用。
一方面她收之有愧,也有想着倘若有一日再遇到他们,定要归还给他们;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假如有不得不动用钱财的时候,这五十两也可以作为一点退路。
用了多少,以后记得补上便是。
娇桃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正在做工的甄夫人行了一礼,轻笑着说道:“夫人前头做的,也都卖了出去。那主家还问夫人哪里的手艺,想要请您过去呢。”
这话若是在数年前,说给甄夫人听,那着实是逾距。一个富贵人家,何以要去做这绣娘的活计?
可眼下,偏是甄夫人与娇桃两人不断做刺绣来弥补家用。亏得是她们两人有这样的手艺,才能每月挣出她们的口粮。
甄夫人看着小跑着去找娇桃的英莲,叹息着说道:“若是过去,定然是会赚得更多些。可是英莲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心中实在是不放心。”许是从前英莲被遗失过一次,这小姑娘总是特别爱粘着甄夫人,不仅是如此,连甄夫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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