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能看得到黑暗里的那条影子矮下了身,似乎是在靠近他,而后,一张冰冷的小脸贴上了贾珠的膝盖,太子殿下似乎是跪坐了下来,倚靠在贾珠的身上。
“阿珠,孤是出了什么问题?”
【警告,请宿主注意,允礽……】
贾珠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摸上了太子的头发。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皇太后宾天时?又或者,从很久之前开始。”
允礽总是如此敏锐。
贾珠:“保成,这并非是你的问题。”
“阿珠何以这般认为?”允礽声音淡淡,“我想杀了他们,这话并非虚假。”
“可殿下一直没这么做,不是吗?”贾珠抿紧了唇,轻声说道,“直到保成露出马脚,被我捉到前,也一直藏得很好,不是吗?”
允礽趴在贾珠的膝头闷闷地笑起来。
“是啊,阿珠怎么会捉住孤的马脚呢?”
贾珠:“殿下喜欢我。”
然后,他又说。
“我也喜欢殿下。”
因为在意,因为亲近,所以会被发现。
允礽轻哼了声。
傻阿珠,你的喜欢,与孤的喜欢,可不一样。
“阿珠发现了孤的秘密,那为了不泄露出去,孤是不是应该杀了阿珠,免得叫你暴露出去?”
【警告——】
太子抬起头,盯着贾珠。
贾珠笑了笑,顺从地露出自己的脖颈,“那殿下来。”他无视了耳边聒噪的系统提示音。
看着那一节白皙的脖颈,太子的手指蠢蠢欲动了片刻,重新低下头,隐忍地抓住了贾珠的脚踝,压抑地说道:“为何不穿鞋?”
“……不冷。”
他骤然转变的话题倒是没什么,可是滚烫的手指抓握上来,却叫贾珠惊了一下。他试探着想要将脚踝抽回来,可太子牢牢地抓住,令他挣扎不得。
这种怪异的掌控感,让他不太适应地动了动。
太子殿下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打算,贾珠犹豫了片刻,只得将此事按下,然后,揉着眉心说道:“殿下可曾想过,或许,此事与皇上之前在查的事情,有些干系?”
允礽的嘴角扯动了下,“阿珠不是不信这些吗?”
“我并非不信……”贾珠轻声嘟哝,“我又没什么事……那些梦魇,殿下不是一直说,醒来后人很不舒服,会被梦里的情绪干扰……或者,这就是那些梦魇的目的,叫殿下为此发狂。”
“纵是如此,阿珠是想叫我与阿玛说?”允礽的小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毕竟,这不是与梦魇,是来自一处嘛。”
康煦帝在追查的,或许与此是一件事,想要将这告诉皇帝,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说不定,这联系,这变化,还能叫阿玛查得更加彻底。
……对吗?
贾珠捏着指尖。
他有些无名的紧张。
许是因为系统的声音还在耳边疯狂地提醒,也或许是因为他要说出来的话。
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透明。
他捏着指尖,眼睛却是又黑又亮,带着湿漉漉的潮意与无比的认真。
“殿下,”贾珠软乎说道,“此事,可不能告诉皇上。”
不管是暗示,明示,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切办法。
允礽挑眉,“我还以为,阿珠定会劝我,定要将这般为难的事情告诉阿玛。”
贾珠听出了允礽的阴阳怪气,有些羞恼地横了太子一眼,嘀咕着说道,“也不是不能掐头去尾,将殿下这莫名而来的杀意告诉皇上。可告知皇上此事,便是送了一个把柄给皇上,这对殿下不利。”
把柄。
这是个不当的词。
这下允礽是真的惊讶了起来,心中翻滚的恶意被重新压下去,“你,阿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贾珠觉得允礽攥着自己脚踝的力道有些重,好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疼得他的眉头微蹙。
可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出声提醒太子,而是缓缓说道,“殿下,我自是仰慕皇上,也知道皇上与太子关系亲密。”
“皇上喜爱,宠信着太子,我从未怀疑过这点。可他同时是这天下的皇帝,他着眼的是天下,是利益权衡,皇上对您的喜爱,同样也是可以权衡的一部分。”
康煦帝当然爱太子。
可他同样也是一位帝王。
允礽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一种得意洋洋的,但不叫人讨厌的笑。
“阿珠,你在发疯。”
——在为了他。
贾珠的确觉得自己在发疯。
他居然敢说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
倘若叫康煦帝知道,必定是要将他拖出去砍了。
——他居然试图在分裂天家父子的情感!
可这些话,贾珠并非是突然想说。
他只是在那一次次的梦里,不仅发现了允礽身上存在的问题,也同样发现了皇帝,甚至是皇室存在的隐晦暗影。或许系统所描绘的,允礽所梦到的那些未来,那些被写定的文字,的确是无比悲惨,透着血腥杀戮。
也许,允礽也并非真的无辜良善。
他看过,也不止一次知道殿下是一个何等嚣张放肆的人。
他性情烈性,纵意而为,这天下,这皇宫内,便没有太子得不到的东西。
这是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华。
自然,随之而来的冷漠与残忍,便也相伴而生。
贾珠并非不知道,在他面前温和乖巧的保成,从来都是一张虚伪的面具。
真正的太子殿下,残忍又漠然,肆意又张狂。
可……
他是保成。
贾珠想,是人,总是会自私些。
总是,爱为自己在意之人辩解。
总是,会有私情。
贾珠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他身前的小少年。
他仰头看着贾珠,月光好似爱怜地抚弄着殿下的墨发,低垂下来的月色蜿蜒而下,流淌在贾珠的衣袍上,缠绕着冰冷的指尖。
直到,那双手,非常大逆不道地摸上允礽的脸蛋。
“保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道理有许多,可我只在意你。”
贾珠抿紧了唇,轻声细语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保成不可以将此事告诉任何人,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就算历史,就算现实,就算未来是这么说,“我会永远,站在保成这边。”
——可这是他的世界。
他希望如此,便只能如此。
…
允礽望着贾珠的眼神,透着难以遏制的痴迷。
贾珠的声音软绵绵,没有半点力道,甚至透着少许羞怯。
这一直是少年不太喜欢的地方,因他这般,想要叫人服气,就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更多的坚毅,方才能叫人折服,而不是小觑他的存在。
这便是这软绵,没力道,好似流淌的泉水般清澈的话语,却让允礽好像在某一个瞬间被狠狠贯穿了心脏。它将允礽心口的丑陋阴霾残忍地拽了出来,暴晒在大片大片的阳光之下,叫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哄骗的,引诱的到底是多么正直、无私,又可怜,倒霉的人……
只有像是阿珠这样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都责怪于自己的自私。
当然,当然……他总是能看穿阿珠在想什么。
因为……
允礽抓着贾珠脚踝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再缓缓松开。
他凝视着那倒霉脚踝上的红痕。
哈哈。
允礽捂住眼睛,颤抖着躬身,宛如是在啜泣。
贾珠吓得从座椅上滑落下来,披风因着他剧烈的动作丢弃在地上,他惶然地抱住太子的肩膀,急切又轻声地呢喃,“殿下,保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方才说了什么,叫你……”
“没有。”允礽抽气,深秋的凉意如刀子割开他的喉咙,叫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艰难,却又无比的畅快,“我是在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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