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煦帝略带薄怒地横了他一眼,“跟朕在这饶什么舌呢?”
太子大咧咧地当着皇帝的脸翻了个白眼,摊开手说道:“阿玛,您为何不直接说?我对女子没什么看法,当然对男子也没有。”他嫌弃地撇撇嘴,收回动作摩挲着下巴,陷入若有所思的状态,“眼下来看,我确实没看出这些事的趣味。”
允礽无所谓地耸肩。
康煦帝略皱眉看着太子。
皇帝和太子的感情深厚,便也意味着,许多时候,太子在康煦帝的面前是有些肆无忌惮,想到什么便会说上什么。
皇帝从前自然是高兴太子这份信任随意。
可眼下太子说的话,却叫康煦帝有些胃痛。
太子已经十五,已经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说到这些皇子,年长的大皇子已经开始定下,不少朝臣多是在想这太子的婚事会是如何,可谁能想到,允礽此时此刻正在康煦帝的跟前埋怨着男女之事的无趣?
或者,应该换一个更加合适的词语。
不管是男还是女,保成看起来都没什么兴趣。
当然,康煦帝是不希望允礽染上什么特殊的癖好——毕竟说到底,子嗣后代总归是必要的——可要是男的女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就让皇帝有些微妙的头疼。
“太后可是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你成婚呢。”
允礽嗤笑了声,一只脚毫无形象地勾搭着皇帝的下摆,托腮摇头,“阿玛,皇祖母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呢,这么多年,她也就养了个五弟,后宫的事情,她可不会在乎。”
皇帝没好气地将太子的脚踢回去,佯装生气地说道,“没规没矩。”
太子没皮没脸地笑着,“这不都是阿玛纵容出来的吗?”
康煦帝到底没真的生气,这件事本就不是太子的缘故,他的眼神掠过太子,落在远处,“你倒是还小,阿珠的岁数可是到了,不如朕回去,给他赐婚如何?”
“阿玛问我作甚,我倒是无所谓,可是阿珠嘛,未必会答应。”太子欣然说道,“别的不说,要是阿玛想提起此事,最好还是等阿珠殿试后,在那之前,阿玛可莫要拿这些无趣的事情去打扰他。”
康煦帝微眯着眼,“无趣?”
说到底太子都这个年纪了,对这种事还停留在有趣没趣上,着实叫皇帝有些纳闷。
怎么就死活不开窍呢?
旋即是好笑。
“你就那么笃定阿珠能考上?”
倒不是康煦帝看不起贾珠,实在是他这样的年纪太轻了些,在过去这么多年,考上举人的年轻才子有之,可要是在十几二十岁就考中进士的,可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蹭上同进士的也不是没有,可向来这些文人自诩同进士便是如夫人,总归是嫌弃的。
“阿珠自然会考上。”
不在贾珠面前,太子却展露了对他无比的自信。
“他若是真的要做什么,必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果没有准备好,他是不会在今年就下场的。
康煦帝看着太子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咸不淡说道:“阿珠考个试,保成便这么在乎,这心怕是没从京城出来罢?”
太子笑嘻嘻地起身靠近康煦帝,揣着他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道,“都怪阿玛勾起我的思念之心。”然后他怪声怪气,“孩儿怎么闻到酸不溜秋的味道?”
殿下这般娇蛮的德性,却偏是康煦帝喜欢的。
他瞪了保成一眼,“是是,全都是朕的过错。”
允礽耍赖皮地蹭在康煦帝的身旁,看着水面飞起的鸟类,听到皇帝嘀咕着,“朕的赐婚可是赏赐,还要不要,听着可真是……”
阿玛这嘟囔,可真叫太子瞪大了眼,大笑着说道,“那是因为阿珠有心上人了!”他乐不可支,在康煦帝的身上打滚。
康煦帝揪住乱滚的臭崽子,冷着脸说道:“站好!”
就好像刚才的吐槽不是皇帝说的一般。
等太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定后,皇帝这才流露出少许探究和好奇之色,“是哪家的姑娘?”
谁说皇帝不爱八卦?
就算是皇帝,那也是极爱八卦的。
一说起这个,太子可来劲了。
“之前是阿珠说漏嘴有个心上人,给我知道后,我灌醉他问过,可他嘀嘀咕咕了一晚上,一个名字也没说出来。后来我就让人去套话,只能知道是个不该喜欢的人,我寻思着这不是和他朋友秦少尚是一样一样的嘛,我拍着胸脯与他说,就算他喜欢上别人家的夫人,我都能让阿玛给他赐婚,结果阿珠看起来像是被我猜中般惊慌失措……”太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还没说完,就被康煦帝从后脑勺甩了一巴掌。
太子一个踉跄,差点滚下船板。
“阿玛,你作甚?”
允礽捂着后脑勺抱怨,他方才可是差点真的下水了。
康煦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当你阿玛是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这句古话没听说过?”
允礽嘀嘀咕咕,看起来是不服气。
旋即他眯着眼看向康煦帝,“阿玛,你将我方才说的话忘掉。”
康煦帝背着手往回走。
“你阿玛还没到老眼昏花听不清楚的时候。”
允礽在皇帝后面跳脚,气恼地说道:“不成,阿玛你快忘掉!您什么都没听到!我都和阿珠保证过了,肯定让他能娶心上人,肯定要阿玛赐婚的,您不能让保成丢这个脸啊!”
康煦帝走路的速度更快了,那叫一个嗖嗖。
可怕。
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呢?
阿珠看着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别家夫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再听允礽在身后不依不饶的话,康煦帝捏了捏鼻子,后悔方才提起这个话题了,他可不想到时候和哪个爱卿大眼瞪小眼,便是为了强拆他的婚姻。
荒唐啊!
…
“哈湫——”
第九日,从考场走出来的贾珠,几乎是软着脚被两个书童搀扶着上了马车。他接连打的两个喷嚏,叫郎秋他们担心得要命,不住地给他加衣服。
贾珠甚至没来得及探究这莫名其妙的恶寒,也没顾得上回府,就在归去中途睡着了。
他一连睡了一日半,醒来的时候饥肠辘辘,饿得几乎能吞得下一头牛。厨房的人早就时刻准备着,等院子里传声,便立刻都送了上来。
贾珠感觉自己吃下了比以往要多一倍的食物,方才有了饱腹感。
郎秋道:“大爷,府上已经派人盯着呢,保准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会送回来。”他看着贾珠停下动作,连忙伸手递过去帕子。
贾珠摇了摇头,感觉绷着的弦有些放松,倚靠在椅背上出神了一会,才喃喃说道,“殿下有书信来吗?”
郎秋这才一拍脑门,“啊”了一声,忙转身去边上的屋子取了什么,再递给贾珠,“大爷,这是昨日到的,不过那时你还睡着呢,便暂时收起来了。”
贾珠拿着书信起身,回到屋内。
他读允礽的书信,总是爱在私下读。
只是这一回,贾珠看着太子的开头,便有些不妙的预兆。
允礽写信从来都是提笔就写,这种在开头就染着少许墨渍,看着犹豫的时候可是少有。贾珠不由得坐正了腰板,仔细地看了起来。
半晌,贾珠将信纸捂住脸,绝望地呻/吟了一声。
老天爷……
他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在意这件事,甚至都捅到康煦帝的面前去了!
自从贾珠在太子面前说漏嘴有过心上人后,他就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再次泄露。可是太子殿下那般古灵精怪的性格,总是会想出一些难以形容的招数来。
贾珠见招拆招,为了保住这秘密,有段时间连酒都不敢喝。
可没想到,有一天秦少尚居然会找上门来,气势汹汹地与他说,“阿珠,从前你帮我良多,若是你有什么心上人和为难处,自当要与我说,怎么能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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