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晨那般,独自一人在殿内,贾珠也是有些担忧的。
“其实我不生气,也不觉得有问题。”贾珠道,“殿下本就不该自己一个人。那太危险了。汤大人是担心殿下,换做是我父亲,只会打得更狠。”
允礽眯起大眼睛:“阿粗的爹?”
什么时候的事!
…
贾珠顺毛撸了一会小太子,允礽总算消了消气,正要一同回去的时候,便听闻万岁爷召见太子,乾清宫的人来接走太子殿下,而贾珠则是自己回去。
在殿前,贾珠正看到汤斌背着手看着远处,忙欠身行礼。
汤斌看了眼贾珠,“可上药了?”
“殿下赐了药物,已经无碍。”
事实上,小胖崽帮着上药的时候,给老头儿一顿骂。
贾珠心虚,贾珠小小声。
汤斌乐呵呵地说道:“殿下不背后骂我,便是我烧了高香了。”
贾珠顿了顿,轻声说道:“学生多谢先生今日的教诲。”
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
汤斌讶异地看了眼贾珠,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
他想起这伴读和太子殿下的亲近,已经近些时日来的一些风言风语,若有所思。
他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贾珠温和地说道:“快些进去,免得误了时辰进食。”这般看着,却没有上课时的严肃,反倒是和蔼许多。
贾珠匆匆行了一礼,这才进去。
…
乾清宫。
允礽刚踏足殿门,就卯着劲儿大喊:“阿玛啊啊啊啊——”
康煦帝觉得自己的耳朵聋了。
他看着自己手一抖留下的墨痕,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
得了,这小讨债鬼!
“怎么,被汤斌气到了?”康煦帝好笑地看着允礽朝着他奔来,一鼓作气爬上他的膝盖,推开那些挡路的奏折,又一屁股坐上了桌案。
小胖崽苦大仇深地盯着康煦帝:“阿玛都知道了?”
好嘛,他就说阿玛突然叫他来,原来是看保成的笑话。
保成要闹了!
第20章
乾清宫,康煦帝抱着允礽,揉着他的小脑袋。
“阿玛帮你教训一下汤斌?你今儿怜惜他,他倒是不长记性。”他说的是允礽让汤斌坐着上课的事情。
允礽早就忘了这茬,也并不在意。
“保蹭让他坐,是因为保蹭不喜欢他是因为阿玛才跪保蹭。”允礽昂着小脑袋,“保蹭要让这些师傅们将来是理所当然臣服于孤,心甘情愿地服从。”
康煦帝神色微动,笑得越发温和,“保成的想法很好。可你是太子,他们跪你,是理所应当的。”
允礽小手一挥,“不,保蹭要自己来!”
康煦帝当然明白小孩执着的事什么,不过犹豫了一会,便随保成去了。
若有出格,再敲打便是。
康煦帝掐了掐胖儿子的小脸,笑眯眯地说道:“保成啊,喜欢一个东西,就别展露得太明显。”
今日这事,也算是个教训。
汤斌这人的脾性,康煦帝倒是清楚,他未必是故意选中贾珠。可那又如何?康煦帝借此来教导允礽,这是早晚的事情。
太子三番两次让贾珠在宫中暂住,这消息早就为人所知。他喜欢这个伴读,往后有人针对允礽,最先被人蹉跎的,自然也会是贾珠。
弱点若是露出来,便会被人瞧见,被人攻讦。
康煦帝从前就心知肚明此事,却一直没有说个分明。
允礽:“保蹭要闹了。”他认认真真地说道。
康煦帝觉得有趣,“怎么闹?”
允礽撅着小嘴,“阿粗是保蹭喜欢的,保蹭不喜欢阿玛的意思。如果保蹭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护好,那保蹭做太子做什么?”
“保蹭怎么不去一头撞在棉花上闷死?”
他说话还有点漏风,声音也脱不了奶气,但小脸却是严肃的。
“可今儿的事,汤斌看起来可没错。”康煦帝故意和他说反话,“你要怎么保护好贾珠啊?”
伴读挨打,本来就是该的。
而且还是为保成挨的打,这可要怎么报仇?
允礽狐疑地看着康煦帝,一扭屁股就想跑,“不告素阿玛,阿玛也不许擦手。”
他灵活得要命,一晃小短腿,飞速地朝门外跑了。
“阿玛等保蹭凯旋——”
“这臭小子!”
康煦帝看着允礽飞速跑了,吹胡子瞪眼。
“贾珠这么好,就这么喜欢?”皇帝酸溜溜地说道。
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顾问行笑了,“万岁爷不也挺喜欢贾小公子的吗?”他看了眼康煦帝桌上的礼单,那是刚才皇帝听到贾珠受罚,随手拟定的。
虽然未必多上心,可是以康煦帝日理万机的繁忙程度,能做此事,已经算是留意了。
康煦帝含笑,“保成喜欢他,保清对他印象也可以。朕嘛,倒是觉得保成刚才的话不错。”
要是连做太子,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都不能护好,那的确也没什么滋味意思。
他乜了眼顾问行,“待结束了,叫汤斌过来一趟。”
…
下午,轮到曹珍挨了板子。
是因为太子回来晚了,已经超过了原定上课的时间。
汤斌是个有点古板较真的人,待曹珍忍痛退下后,他方才打算上课。
允礽忽而说道:“先生你先贾珠,后曹珍,为何不打格图肯?”
被莫名点中的格图肯抬头,有种为什么关我事的懵逼。
但他也认为理所当然,他是索额图的孙子,在这几个伴读里,他自当是尊贵的那个。
汤斌将板子交给小太监,皱眉说道:“贾珠在右,曹珍在中,格图肯在左。臣先右后左,以此顺序而已。”
允礽:“焉不是你先挑家世弱小,后中,再则索额图之孙,只是欺软怕硬。”
汤斌的面色微沉:“臣绝无此意,自当一视同仁。”
允礽:“人自来以左为尊,排序也习惯以左到右。就连这殿内的排序座位,也自是如此。师傅如何解释,这心中当真一点念想都没有?”
小太子说话的速度很慢。
他似乎是在思索,语气放得很缓。
但其实,小太子只是为了避免自己说话漏风的事情被外人知晓,故说起话来,都力求精准,不露出任何一点破绽。
贾珠微愣,他没想到太子殿下还在较真这件事,好似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绽开,一团团簇拥在一块。
汤斌沉声:“不论是何等身份,他们如今出现在这,便都是殿下的伴读,他们应做之事便是陪伴太子读书,为其分忧。臣绝不会因他们的家世如何,便有亲疏远近,态度不同。”
“然先生为尊长,却叫学生有了这般想法分歧,难道不是先生之过?”
汤斌沉默了片刻。
曹珍悄悄看了眼坐在自己边上的格图肯,他正面无表情地坐着,眼睛在太子和汤斌身上徘徊,不知在想些什么。
殿下这是拿格图肯作伐,来引汤斌的话头呢、
早在来读书前,曹家就已经查清楚了这几位授课师傅的性格,汤斌算得上古板,但他在外的名声很好,是个清官,当地的百姓甚是爱戴,学问才识也不错。但若是真的和太子殿下僵持起来,结果如何,可未必…
这殿内静悄悄的,都在看着这场无声的对峙。
“殿下所言,倒也有理。”汤斌思量着,语气甚是平缓,“不论此是否臣之想法,但论迹不论心,那合该是臣之过。”
他看了眼格图肯,又看向身旁那个已经僵硬了的小太监,“小木子,过来。”
小木子僵着身体走了过去,汤斌取过他盘中的板子,朝着自己的左手敲了三下。他的力道不轻,砸得很重,刺耳的拍打声响起,令格图肯忍不住皱着脸色,好似这是敲打在他身上一般。
格图肯心里安抚着自己,却又觉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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