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左手托着瓷瓶,右手冲辛仲道招了招:“来。”
贺静还要说话,谢青鹤被他吵得不耐烦,轻轻一掌,又把他送回了原时安的病床。
“蒋先生,您这也……”贺静这回扑在了原时安的腿上,爬起来也不及挪位置,干脆就坐在了床头,一句抱怨还没完全出口,那边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贺静擦了擦眼睛,去问身边脑袋还流血的下人:“你看清了吗?”
下人眨眨眼。
贺静又问原时安的丫鬟:“你看清了吗?”
丫鬟茫然地摇头。
只有原时祯知道发生了什么!
辛仲道已经飞出去了,飞得比所有人都远,直接飞出了原时安的院子!
原时祯脸色铁青地盯着谢青鹤。他看见谢青鹤的衣襟闪了闪,辛仲道就飞了出去。
就是踹的!又是踹的!这个货!有腿了不起啊!
说好比拳脚,居然踹人!
作弊!
骗子!无赖!
谢青鹤居然还问他:“你这个仲师父不行,还有没有伯师父?一并请出来吧。”
原时祯毕竟有脑袋,眼看谢青鹤拦在这里实在没办法,当即放了几句狠话,准备撤退。这狠话还没放完,又有一行人提着灯笼鱼贯而入。这回来的都是仆妇使女,原时祯脸色大变,就看见一个梳着长髻、穿着灰衣灰裙的端庄仆妇走了出来。
谢青鹤正琢磨此人什么来路,连贺静都乖乖爬了起来,上前见礼:“砚池姑姑!”
原时祯也跟小猫儿般乖巧的低着头:“姑姑好。姑姑晚安。姑姑辛苦了。”
这位叫砚池的仆妇约有四十岁往上,不施脂粉,风华仍在。她先与贺静叙礼,又向谢青鹤微微福身,旋即严肃地看着原时祯,说:“大公子又顽皮了。夫人使奴婢来请大公子回书房看书。”
原时祯束手点头:“是,是,这就去。”
砚池带来的两个小丫鬟给原时祯提灯,这就把他带了回去。
跟着原时祯来的家丁们也不敢多留,抬起地上被谢青鹤放倒的同伴兄弟,没多时就走了个干干净净,院子里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满地鲜血和打斗时摔烂的家什器皿,一片狼藉。
砚池又冲贺静笑了笑,微微福身,带着仆妇侍女们悄无声息地离去。
直到这几波人都去得远了,贺静才松了口气,说:“得,砚池姑姑来了,焦夫人也知道这事了,有她看着原时祯,今晚是妥了,不会再来闹事了。”
谢青鹤不禁多看他一眼,问:“你今年几岁了?”
贺静没有听清楚:“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谢青鹤已经开始在屋内继续翻找。刚刚闹了这么一出,让他确认暗中出手谋害原时安的人,应该是半路出家或是传承不齐,所以无法控制原时安的离魂状态,总而言之,不是高手。
这一来,也实证此人无法凭空抽离原时安的地魂,肯定会在原时安身边安放某种灵物做媒介。
谢青鹤不禁摇头。
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么玄妙。
如果这人是高手,强行抽走了原时安的地魂,谢青鹤马上就能顺着法源找到对方的身份。
正是因为对方是个半吊子,谢青鹤反而找不到对方的线索。除非,他能找到那件做媒介的灵物,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真正做法的幕后黑手,替原时安永绝后患。
他这边认认真真地找着,原时安的下人们则找来伤药纱布,给贺家下人裹伤。
贺静突然说:“富贵儿怎么还没回来?荣华,你……算了,你头破了。谁伤势轻些?出去找一找富贵儿,别是被原时祯那小子拦在门外了!”
马上就有一个比较幸运没怎么受伤的小个儿站了起来:“公子,我去。”
“去吧去吧,好好办差,回来公子有赏。”贺静挥挥手。
那小个儿笑呵呵地跑出去。
谢青鹤指头突然跳了一下,他倏地回头,恰好看见小个儿的背影:“站住!”
小个儿已经跑得远了,并未听见他的喝声,转身就出了月牙门。
贺静连忙差人:“快去把他叫回来!”
不等正在裹伤的贺家下人出门,谢青鹤已放下手里的粉瓷葡萄花盏,倏地飞掠而出。
刚刚跃出院门,谢青鹤身形拔高,直接看见了铺在院门口的易燃枯草与干柴,有人要烧原时安的院子!小个儿转身出门,自然撞破了这件事。两个粗壮的家丁已经把小个儿钳制在手里,正打算勒死他——谢青鹤指尖弹出两角碎银,正中两人眉心,当场毙命。
不等其余各处的家丁围上来,谢青鹤已经提起小个儿的领子,在他背后轻拍了一掌。
闭过气的小个儿似从死亡中惊醒,猛地抽了一口气,恢复了呼吸。
这时候贺静已经带着人追了出来,谢青鹤把小个儿扔回院子,说:“背上原时安,走!”
贺静撒腿就往回跑,一头扎进原时安的寝室,把原时安拉了起来,贺家下人要帮忙背着原时安跑,贺静两眼泛红:“我背!我来背!把他扶起来!都不许动他!”
下人们只好帮着把原时安扶起来,放在他背上。贺静咬牙把人背起,脖子上青筋暴起,红着眼睛一路往外跑,贺家下人无可奈何,只能跟在旁边帮扶着。
贺静一路跑一路喊:“先生,来了,我们来了!”
原时安两条腿都拖在地上,脚尖在地面上简直要刮起火花,气得原时安的嬷嬷追着骂:“不着四六的衰仔,磕着吾小祖宗恁脚尖尖,哎哟哟!”
贺家下人连忙把原时安的两只脚抬起来,跟老嬷嬷赔罪:“好了好了,提起来了!”
门口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枯草干柴之上被浇了不少火油,火势一起就熊熊燃烧,温度瞬间升高。
谢青鹤把附近抱柴点火的家丁都撂倒在地,他足尖一点,人就能在墙上笔直行走,贺静与一帮子下人可做不到这一点,想要突围颇为困难。
贺静正在头皮发麻的时候,下人们都纷纷跪了下来:“先生只管带公子和世子离开!我等自寻出路!”
贺静还来不及感动,谢青鹤飞起一脚踹开了坚实的院墙。
目瞪口呆中,裂开的院墙砖石带着外边起火的木料,倏地飞出去二十尺远。
谢青鹤就沿着起火的院墙一截一截地踹,踹得起火的木料飞得到处都是,活生生给被火势掩埋的院子清出了一条通路。这时候地板在高温炙烤下仍是滚烫,贺静背着原时安跑了两步,烫得他一边嗷一边跑得飞快:“烫,哎哟,烫,脚烫熟了……”
也不知道谢青鹤从哪儿找来了一缸水,噗地洒了过来,恰好泼了贺静一脸。
贺静张嘴喝了一口:“烫……嗝儿……”
谢青鹤已经清出了前路,把贺静背上驮着的原时安接了过来,说:“跟我走。”
原时安的嬷嬷指路:“那边有条小路直通后门。”
谢青鹤并不打算走门。他自认今日吃了不少委屈,迁西侯府又是抽魂又是放火,这么欺负他的徒弟,已经惹出了他的真火。背着原时安只顾往外走,面前有墙就踹墙,有门就踹门,若有不长眼的家丁前来阻止,必然伤筋动骨,躺在地上再不能起来。
贺静与一种下人仆婢刚开始有点胆战心惊地跟着他,见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渐渐地也就心情愉悦地抖了起来——自打原时安无故昏迷之后,为了保护原时安,原时安的下人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身为好友也是外人的贺静更是吃了无数的委屈,这鸟气终于喷出来了!
当迁西侯府立在谢青鹤面前的最后一堵墙也被踹飞之后,外边就是京城大街。
他硬生生将迁西侯府从中路打穿了。
谢青鹤背着原时安站在路边,从他所在的位置,直接就能看见原时安寝起的院子。
四散的木料带着不易扑灭的火油,在迁西侯府四处点燃,早已是火光四起。谢青鹤的目光则宛如利箭直刀一般,刺入了原时安寝起的成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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