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着冷战了几日,最奇葩的是,这种情况下,舒景居然还坚持着日常给蒋二娘添堵。
蒋二娘本就爱哭,生生被气得掉泪。
她也不是好惹的脾气,一边哭一边去掐舒景的胳膊,口中还要责问:“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气我!你干什么?!”抹了一把眼泪,看着舒景无辜的表情,她顿时更气了,“你叫我哭肿了眼睛,还怎么去做营生?你真是坏透了!”
舒景彻底被她打败了。
这么一套日夜不休的添堵撩拨下来,再和善温柔的菩萨也要做忿怒相。
蒋二娘却能忍得住不发飙。她流泪归流泪,也伸手掐了舒景几下,毕竟没有动杀手锏。
蒋二娘与舒景都心知肚明,谢青鹤能治得住舒景。只要蒋二娘去找弟弟告状,这件事很容易就能解决掉。可是,蒋二娘宁可自己憋屈着流泪,也不敢去找弟弟告状。
——她舍不得,她害怕舒景在弟弟手底下受罚吃苦。
舒景静静地看着她,用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说:“姑姑,我不是天生的奴婢,是从良家坐罪,方才转入罪籍。朝廷判我一世为奴,以赎前罪。”
蒋二娘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我这样的罪人,原本就该当牛做马,任人打骂。主人与姑姑都是菩萨心肠,赐我饱暖,赐我尊重,我活得不像是奴婢,倒像是……不曾犯罪的好人。”说到这里,他不知何时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一翘,露出个自嘲的微笑,“我竟也忘了自己做过的前事,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起来。”
“报应早就来了。我躲了一时,主人也护着我,任我避着。”
“可我毕竟不能一直躲下去。”
“姑姑问我为什么躲着鲜于鱼——”
“他就是我的报应。”
“我是个狡猾又自私的罪人,总是花言巧语勾引姑姑,讨好姑姑,叫姑姑喜欢我,舍不得我,对我更好些。如今我的报应来了。”舒景看着蒋二娘的双眼,“我不是欺负姑姑,也不想让姑姑难过,只是姑姑不喜欢我了,哪一日得知我失踪的消息,也就不会太难过了。”
蒋二娘死死捏住他的脸,低声说:“骗子!你才不是想让我讨厌你,你是想让我保你!”
她两眼一眨,两行泪水干脆地落下。
“你让我知道,一旦没了你的日子,我会多难受,我会多狂躁。你就是夏日的晚风,春天的微雨,少了你,我或许不会饥渴而死,却一定会不适难受。你告诫我,你有多紧要。我万万不能失去了你!你要我拼了命去保护你——对不对?!”蒋二娘问道。
她的反应完全不在舒景的预料之中,看着她满脸泪痕,原本胸有成竹的舒景也傻了。
戏本子没对上……
蒋二娘突然伸手,一把撕开了舒景的衣襟。
凭着舒景的身手,十个壮汉也别想轻易近身,只因为蒋二娘离得太近,他又实在没有防备,看着蒋二娘满脸泪痕正在蒙圈,嘶啦一声,夏衫就被撕开了。
这样炎热的夏天,都是单薄夏衫,不可能穿两层。一层撕开,底下就是光膀子。
舒景呆了一瞬,才猛地想起场合不对,慌忙后撤,想要掩住胸口。他勾引蒋二娘的时候,还故意光着膀子洗澡,让蒋二娘看他□□的身材。现在蒋二娘真的下手了,他就吃不消了,仓惶要跑。
蒋二娘啪地摔上房门,一把上闩,问道:“你跑什么?!”
舒景张张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跑什么?不跑留下来啊?真出事了怎么跟主人交代?
蒋二娘已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还要伸手解他的裤腰带。舒景死死捂住自己的腰带,摇头道:“姑姑,这样不行。你我身份有别,我……奴不能……不能……”
“你这傻子。这事确实不对,我原也不想这么做。”蒋二娘掰正他的脑袋,“我不知道你从前做了什么坏事,犯了多大的罪过,以至于寒江剑派的道爷也要追杀你。我是个妇道人家,说话没有多少份量,我让弟弟不要打你,你还是……吃了竹尺。”
直到此时,舒景才知道她为自己挨打之事,如此耿耿于怀,不能忍心。
“可是,你做了他的姐夫。”蒋二娘看着舒景无色的嘴唇,探头亲了一下。
嘴唇接触的瞬间,二人紧绷的情绪中,都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柔软在四肢百骸间涌动。
舒景的眼神竟有些迷离了,直到他听见蒋二娘说:“他就一定会保护你。”
……等等?
真的不是这样的。
舒景很想说,他不需要主人保护,是他自己选择面对鲜于鱼,面对过往的一切。
但是。
二娘的嘴唇……
好温柔。
第183章 溺杀(29)
夏夜闷热,谢青鹤睡得正深沉,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负责看守门户的老黄就住在南门倒座,很快起床提灯出来,询问门外是谁。
门外传来蒋二娘的声音:“是我,二娘。”
谢青鹤原本躺着没动,闻声即刻披衣下床,趿着鞋子出门,问道:“怎么了?”
老黄把门闩打开,蒋二娘就扑了进来,披头散发满脸惊慌,手里也没提着灯笼,急切地问:“弟,小严来了吗?你看见小严了吗?”
正在此时,谢青鹤看见原本栖息在院中树梢的宿鸟因此惊动,扑楞着翅膀飞向天际。
此为外应。不必起卦占卜,谢青鹤就知道舒景宛如惊鸟飞走了。
“没事,回去睡吧。”谢青鹤吩咐老黄閂门回去睡觉,接过他手里的灯,引蒋二娘进屋,“二姐姐,不要着急,进屋慢慢说。”
正说话间,蒋幼娘也听见了动静,屋里点燃了灯。
蒋二娘半夜来问舒景的下落,谢青鹤不欲让蒋幼娘也掺和进来,说道:“三姐姐,没什么大事,不必起来了,睡吧。”
蒋幼娘从窗户里探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关心地问:“真没事啊?”
蒋二娘也不想让蒋幼娘掺和,胡乱点了点头,跟着谢青鹤进了堂屋,直接就关了门。
蒋幼娘歪在窗户上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灯吹了,倒头睡了下去。
谢青鹤半夜起床也是长发披散,他先请蒋二娘坐下,点了灯烛,大半夜也没热水沏茶,就给蒋二娘倒了一杯凉水。此时天气暑热,凉水也能入口。才转身去屋内摸了一支簪子,勉强束起长发。
“发生什么事了?”谢青鹤问道。
蒋二娘不大好意思说在铺里发生的事情,先央求谢青鹤:“小严不见了,弟,你不是会算卦么?你算一算他去哪儿了?咱们快去把他找回来。”
“二姐姐适才临门问我,已得外应。若我算得没错,他应该是被什么惊动了才会仓促出走。”
刚才在门口惊动宿鸟飞走的人就是蒋二娘,谢青鹤据此认为,惊走舒景的应该也是蒋二娘。
他没有明确指出这一点,耐心解释说:“就如宿鸟惊飞,巢穴在这里,纵然一时飞远,终究要回来。二姐姐不必着急。”
“你是说他还会回来?”蒋二娘常常见谢青鹤占卜起卦忽悠庄彤和贺静,对他信口占算之术十分信服,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关切地问,“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谢青鹤并不关心舒景何时归来,他想知道舒景为何要走:“二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蒋二娘被问噎住了,支吾难言。
谢青鹤马上意识到这事涉及私密,可能不大好问了。
做弟弟的是不好过问姐姐的私密之事,但是,他之所以放心让蒋二娘和舒景相处,是因为他认为蒋二娘自守,舒景知道分寸,两人都很成熟理智。就算一个想入非非,也不至于两人一起心志失守。
现在看来,情况并未如他所想发展。
舒景来历成谜,他因体恤舒景从未逼问。现在蒋二娘和舒景弄得这么暧昧,倒似他这个做弟弟的没能尽到保护之责,将来历不明的人放到了姐姐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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