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行的呢,喜果常年卖身又是从村里出来,再苦的日子他都经过,不过重新经历一把,他能熬!只是后来,那些流氓看他没人帮便越发放肆嚣张,不仅不给他钱,遇上心情不好,前脚嫖完后脚还把他揍一顿。
他们下手都是没轻重的,有几次打的狠了,一连几天喜果都开不了张,前些日子赚的钱又搭了进去。这不是最坑的,最坑的是这件事后他很难再顺利接活。因为正常给钱的客人,看到有人不给钱也能玩,便不会再给钱,更有甚者觉得自己之前给钱亏了,还找他要钱!弄得喜果是焦头烂额,每天应付不完的烂事,一个没注意忘了给善嬷嬷送饭,善嬷嬷竟从牛圈里丢了!
去了哪他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天塌了,没了善嬷嬷护,没了春景楼护,他就是个卑微的,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小人物。世间到处是豺狼虎豹,人心,你以为它不会那么烂,它偏偏就烂个透!
卖身的路走不通,沦落成花子,最后或冻死或饿死在某个破烂的庙门,是喜果能够预见的事。
既然善嬷嬷已经没了,回首自己悲苦的一生,喜果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一路破罐破摔地讨饭,讨到了就吃两口,讨不到也无所谓,饥一顿饱一顿地混,喜果等待着完全咽气的那天。直到游荡到某个胡同,一股极诱人的炖鸡香和米饭甜香,勾着他又唤醒了求生的本能。
哪怕是死,难道就不能吃一碗香喷喷的鸡米饭再死?
抱着这样的念头,喜果敲响了白秋的门,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是个会要了自己命的人,而且还是他心甘情愿把命交上去的。
第215章 收下我吧
“唔。”
喜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浴桶里,浴桶里飘满了花,应该是洗过一遍,喜果完全闻不到身上的臭味,卡在胳膊上的泥也不见了,两只手滑的不行。仅限于手,锁骨以下的地方是不能看的,可都到了这个地步,那些脏的,不堪入眼的,一定也……
“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让阿苦帮你洗的,因为你的裤子好像沾上屎了,头发也都纠缠在一块,我想给你换衣服,还是洗洗比较好。”
听到水声拨动,白秋从屏风后走出,他捧着崭新的衣服,上面还有两个药瓶。
“你腰上,大腿都有伤,等洗完了,我给你涂涂药,我这药可好使了,外伤涂一晚就不疼,涂三五天,连疤都不会留下!我听到你说饿,灶上给你蒸了鸡蛋,你这是饿狠了,陡一吃,不能吃太油腻的,最好就是吃鸡蛋、面条这些,待会儿把药涂了,我去给你拿。”
“你是这家的主人?”
又涂药,又换衣服,还蒸鸡蛋,突如其来的三连好弄的喜果有些不知所措,他先是感激,感激之余又有点害怕。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是第一次来这院子,和眼前的家伙又不熟,对方凭什么对他这么好呢?该不会是有所图吧?就像那些表面上说要养他,要好好对他的嫖客,等把他哄上床,提上裤子就不做人了。
有的不给钱,有的还揍他一顿,尽可能在他身上发泄阴暗下作的欲望。那一刻喜果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人,做野莺卖皮肉,就是只小蚂蚁,谁看见想踩一脚就踩一脚,有谁会同情他?
这年头,没钱的不是人,有钱的就讲道义了?不过是瞧不上他,怕污了自己的鞋子,否则论起作践人的功夫,谁又有官家懂得多呢?
在最饥饿,饿到快昏厥的时候,喜果也想通了,上官家的三小姐压根没有放过他,所谓的放过其实就是装装样子,在下人面前彰显自己的仁义大度,然后转身就联系春景楼封死他们的路。
砸了善嬷嬷家的是谁?
老客们纷纷避而不见,背后的指使者又是谁?
这些本不难猜,只是一开始,喜果被烦心事绊住了没去想,如今快要咽气脑袋才重归清明。
一场大祸总是会磨人心境,换作一个月前的喜果,有人对他这么好,他早就跪下磕头谢恩,现在却抖着身子僵在浴桶中,眼神警惕地打量着白秋,瞅着瞅着,一缕疑惑涌上心头,这人真的是坏人吗?
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睛,姣好的容貌,看到这般脏臭的自己仍不嫌弃地照顾,他能是坏人?能别有所图?
那图什么?
图这副被玩坏了的身体?
都住在三七胡同了,这里的人哪有没钱的,就是想玩人,招招手,各大妓馆窑洞,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又何必想着他?
“你是主人,还是仆人?”怔了半晌,喜果再次沙哑地问。
这回白秋听清了,蹲下来,很温柔地对喜果说:“不是主人,也不是仆人,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住在这里……”
“嗯,我们这个小院,没什么主子仆人,抱你进去洗澡的是阿苦,今年才满十五,还是个小孩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们都不是!”白秋羞涩地转过头。
喜果不是寻常的叫花子,这一点,在给他清洗身体时他就发现了。
腰腹以下的抓伤,淤痕,别人可能还不了解,白秋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个哥儿,好像被人强暴了,是因为强暴所以才去要饭,还是因为要饭所以被强暴,都不重要,白秋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帮他。他也说不清,但他在男人身上看到了自己,一年前刚从花溪村进城,也是这般迷茫、无助。
“你叫什么名字?”
“喜果。”
“洗果?”
“不,是喜欢的喜,果子的果。”
“好好听的名,你长的也好好看。”
“哪有,你才是……你才是好看。”
喜果被说的一阵害羞,抬起眼,近距离端详白秋似乎比刚才更好看了。
他不是恭维,或出于人在屋檐下的礼貌,白秋就是好看,两只眼睛像黑润的琉璃球,头发也蓬蓬绒绒,虽说有点短,后面用头巾扎着,碎花头巾甩到前面,结合那秀致的五官,简直就是个娇丽的小娘子!要不是他突出的喉结,清越的嗓音,喜果觉得自己一定会认错。
和他比,自己这点姿色算啥,就是鸭子混进了大鹅群,一仰脖一扑啦翅膀,原形就现啦!
喜果自卑地,眼神很快就闪开。
白秋也走开了,他一直掐着时间,感觉鸡蛋快熟,就去取鸡蛋。
房间里,喜果也从浴桶里出来,哪好意思让白秋给他涂药,自己草草涂了,穿上衣服。那是白秋给自己备的还一次没有穿过的春衣,缝制好洗完晒完就搁起来,装衣服的柜是上等的梨木,给衣裳润上一层木香,又因晒过攒下了麦子香,穿在身上别提多舒坦!
喜果就舒坦地吁了口气,下一秒,一股鲜香飘来,白秋端着蛋羹,笑着递给了喜果。
喜果捧着热腾腾的鸡蛋,黄莹莹的蛋面上还窝着几颗虾仁,是手剥的虾仁,剥的真好,虾肉肥肥美美安安静静地卧着,就像麦田里开出了一朵小橘花。
喜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温暖!温暖!温暖啊!
在黑漆漆的猪圈,黑漆漆的街道,黑漆漆的长廊,他被黑漆漆的男人骑着、弄着。他睁着黑漆漆的双眼,不敢想自己黑漆漆的将来还有没有可能透进一点光亮。
他那时很后悔,尽管他说过自己不后悔去追逐靠近锦玉的机会,但事实上他还是后悔了。
如果他没有不自量力地去,那他现在应该还在春景楼,没什么盼头也没什么负担地做着他的中等娼妓。那种人生一眼可以望到头,喜果却不觉得用完即弃的结局有多可惜,他本来就是个被生活抛弃的人啊!每天能完整地看到太阳,月亮,就都是赚来的了。
妓馆的一切温暖不了他,嫖客的银子温暖不了他,皮肉相接温暖不了他,在童年就失去的人间温暖,甚至在锦玉那,喜果都不抱有期望,却阴差阳错在一个陌生小哥儿身上实现。
或许,这才是我的机会。
喜果狠狠地,使劲抱住了装蛋羹的碗,确保它不会落下,然后跪在地上,对白秋说:“哥儿,求你,收下我吧!”
第216章 我叫白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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