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两个人烧什么炭?”
冬冬一边回话一边又踱回了小厨台,找到酱油试图再兑一碟新的蘸料。
“炭不花钱?我这个月的月钱可不能再往你身上搭,我还要攒着过年呢。”
“哦,你倒是变精明了,别忘了,这账房学徒的活还是白秋给你找的呢。”
“是新任账房。”
冬冬敲着筷子订正,“我已经不是学徒了,掌柜的通过了对我的考核,我现在是锦秋记正式的账房,你说话可跟我客气点!”
“哦哦,好的,冬冬大账房~”
夏满拖长音给冬冬做了个揖。
冬冬噗嗤一笑,将碗推了过去,嗔道:“快吃!吃完我去挂牌营业,你赶紧从后门走。”
“那我下午再来找你。”
“成。”
“我跟你说秦捕快帮忙找人的进度。”
“成。”
“不论这次找的如何,我打算回上官府做工了。”
“成,挺好的。”
冬冬抬起头,瞅了男人一眼。
夏满抱着碗,晨光照进来照在他脸上,冬冬看不清他的五官,只在那束光里听到句不知是暧昧还是交代的话,“我回去干活,不代表回去住,我还住这,住这,我心安。”
“豁,那你这是赖上我了。”
冬冬低下头,嘴边扯出一抹笑,在他自己也没注意的时候,腿在桌子下快活地抖舞。
“先说好,在我这住可得守我的规矩。之前是看你状态不对,为了秋哥哥,我才大发慈悲地照顾你,现在你好了,我就没有再照顾你的必要。不过呢,我也不赶你,只是从今天起你得交房租了,啊,还有买菜钱。”
冬冬点了点桌子上不丰盛却很实诚的两道菜,“我平时可都是不做饭的,为了你特意学了这手,你可得给钱!”
“那我把月钱全交给你呗!正好,我不爱管钱,原来就是都交给白秋,他还不会算账呢,你会算账,交给你,我更放心了。”
冬冬的条件夏满答应的一点也不含糊,喝完最后一口粥,还没等冬冬同意呢就往外走,冬冬也来不及叫他,小算盘呆坐在凳子上脸颊通红。
这段时间,他和夏满关系拉近之快,就像洪水冲翻了坝,一泻千里。
两人食同桌,寝同席,屹然一副夫妻姿态。今晨,夏满又主动提出把赚的钱都交给他,这算啥?
要他帮忙管账,要他亲自管饭,管人,打水铺被子,不就是把他当成小媳妇了嘛!
冬冬咬着唇头往下埋,耳尖烫的要冒烟。
明明是很霸道很无理的要求,他却一点都不讨厌,难道他又喜欢上夏满了?
对呀,他本来也喜欢,他们原就是睡过的关系,夏满来妓院嫖他的那一天,不也挺温柔的嘛!要是没有白秋,冬冬觉得自己会一直喜欢着夏满,可白秋来了,看到夏满对白秋那殷勤热切的样,冬冬便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
且那时他也迷茫,搞不懂内心是更喜欢白秋还是更喜欢夏满,他想和白秋两个人偷跑出去过小日子,却从没想过要和他做亲密的事,然而这件事他想过和夏满。从一开始,在夏满没有嫌弃他、鄙夷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和白秋一起服侍夏满。
他想加入这个家,这是最圆满的结局,可以同时和两个喜欢的人在一块。
奈何此时,这个结局注定要成空。
白秋走了,他不要夏满了。
倘若他找不回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去接这个盘,他可以代替白秋,嫁给夏满?
这真是个大胆的不要脸的想法!
冬冬呼着气趴在桌上,想起在妓馆时嬷嬷教他和他说的话。
——一日为妓,终身为妓,妓子怎么可以从良?
——你骨子里就写着贪便宜上岸,遇个老实人,再霸着那老实人。趋利避害,耍小聪明,争风吃醋,是你的本能,你怎么改得了?
——须知,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我真的无情无义吗?”
冬冬枕着桌子,手忽然颤抖着伸进了衣衫,他抓着胸膛,合拢着腿,眼神迷蒙地望向窗外。
“秋哥哥,你告诉我,要是有一天你想通了,回来了,发现是我鸠占鹊巢,你会埋怨我吗?”
*
“咯咯,看是谁,是爹爹!快叫爹爹,叫,叫,乖宝,快叫一声爹爹!”
正午阳光灿烂,锦玉一身翠竹长衫,在锦秋记的内堂,哄着即将百天的小腾儿。
两个多月,小腾儿又换了重模样,褪去了早产造成的虚弱,现在的他能吃能睡,面色红润像枚小元宝。锦玉是越抱越喜欢,一天下来除了看顾生意,就是和小腾儿待在一处。
当然,催促找白秋的事他也没搁下,可惜没什么进展。
“爷,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就是这,这……”
“这什么?”
锦玉放下孩子,方才还如沐春风的脸瞬间便阴云满布。
朝晖一看便知道要坏事,但他也没辙,他又不是神仙。白秋一个小人儿,出了上官宅,都没人认得,去他的村子,他口碑也不好,朝晖连打听都打听不到,更别提找。
镇上的臭水沟他都挖地三尺,摸不着人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这人离开了清丰县,要么,就是他去了比臭水沟更臭水沟的地方。
第110章 败家子二爷
“比臭水沟更臭水沟的地方是哪?”
“穷山僻壤,深山老林。”
“那就去啊。”
锦玉淡淡地,“怎么,我给你的钱,不够你找猎户带路?白秋是个小农民,他很有可能上山。”
“这个季节上山?!爷,这都十一月了,眼看就落雪了,秋哥儿这时候上山,不等于送死……”
锦玉横过来一眼,朝晖立即闭嘴,然而他的意思还是完整地表达了出来,十一月上山,山上有熊、狼、还有其他野兽,白秋是个小农民,他只会种菜,从来也不会打猎拉弓。如果他真上了山,结果必然是凶多吉少,按说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做,但锦玉却不得不留个心眼。
他了解白秋,白秋以前去过,他和他第三任契弟就是在山林里认识的,且当时他去的原因,锦玉也没忘呢,为了过年有肉支顿火锅,就为这么件小事!他就连命也不顾了。
他的秋哥,有时候看着聪明,会察言观色;可有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夯货,脑子轴得很!
不过也多亏他轴,他要是不轴,估计还没自己的戏唱呢!
“接着找,把清丰县周围的山都翻个遍,找不着,再往外扩。以我对白秋的了解,他是轻易不会背井离乡的。”
“是。”朝晖应下来。
锦玉又问他罂粟苗田挑选的怎么样了,这个倒比找白秋容易多了,朝晖从袖子里掏出一捆卷册,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锦玉。
锦玉展开卷册,上面记载了包括花溪村在内的多个小村,朝晖还贴心地在旁边落好了批注。
如花溪村,他写的是人伶俐,交流通顺,村长略懂行;蓝崖村,他写的土地肥沃,耕夫卖力纯朴;缸子村,备注是位置偏僻,人有点木,靠近大山。
锦玉来回对比这几个村,在蓝崖村和缸子村中反复衡量,最后,选定了缸子村做苗田种植基地。还给朝晖时,朝晖还有些不解,虽说这缸子村也是他填的,可他填它时就是拿它当个凑数的,比人比地,缸子村都不如花溪村和蓝崖村,偏锦玉选了它。
锦玉也看出了朝晖的困惑,施施然讲述了缸子村不起眼的妙处。
“我们做的事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闹大了官府那边就不好收场。你说的人灵地肥放在别处是好,做我们这行就是糟。”
“爷是怕村民们嘴贱把秘密抖出去?”朝晖问。
锦玉微微一笑,说:“抖不抖的,懂的人自然都懂,只是我这人喜欢闷声发大财,闹的轰轰烈烈的并非我性格。再说,花溪村也不是什么穷的过不了的村,村民顾着地,好好种田就行,要播洒雨露,不是有更寒酸更吃不上溜的?我看缸子村就很合适,你也写了,他们脑子木,想得不多。想得不多好,就怕想太多,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既然是从我这流出去的油水,可别反过来把我给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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