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你在骂我,而且什么穿脱官服的,显得我多不正经啊。”乔松轩咬了一大口肉,“玄月,说真的,你要不痛快你可以跟我说,这儿又没别人。”
奚砚夹了一筷子炙羊肉:“我真没有。”
“谢墨与你在朝堂上都打成那个样子了,私下里还能好?”乔松轩不信,“再说了,我可记着你当时跟我讲的,那个……”
“我都和摄政王成婚了,你就别提那个人了,好吗?”奚砚无奈地望着他,乔松轩被他看得一愣,劝解的话转了半天,最终又化为一大口肉吃下去。
“是你小时候跟我讲的,你说你在那个人身边,是平生第一次喜欢和其他人待在一块儿,很放松、很轻快,让你能够短暂地忘了身处波谲云诡的环境,得以喘息一二。”乔松轩不动声色地提醒他,“怎么,奚大人认命啦?”
奚砚不说话,只是夹着菜吃。
乔松轩“哎呀”了一声,继续回忆:“我还记得你跟我说,如果他有个平凡的身世、或者生在一个普通人家里,是不是也可以像我一样,无拘无束、潇洒自在、清廉两袖风。”
奚砚终于说话了:“你也说是‘如果’。”
“不是我说的,是你说的。”
“嗯,我也说了,是‘如果’。”
乔松轩看他终于不抵触,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所以,这个人还在上京城吗?他知道你成婚了吗?”
“还在。”奚砚筷子顿了顿,“……知道。”
乔松轩立刻捧心:“哎哟,好难过。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不知道。”奚砚扫了他一眼,“捧反了。”
“哦,”他把手挪到左侧,“那……摄政王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吗?知道他是谁吗?”
“之前很多同僚来找过我,想给我说媒,我就说有心上人,搪塞过去了。摄政王也知道。”奚砚拿起小勺,“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没人知道是谁,你是除了那人的名字以外,知道的最全的那个。”
乔松轩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还是我们两个关系铁啊。”
“可不是。”奚砚学着他的傻笑也跟着笑了两声,“再不吃我全吃光了,乔大人高风亮节,接风洗尘的席面也不怎么动筷子,大部分都让我吃了,舍己为人呐。”
乔松轩连忙动筷子:“这不是好久不见了,想多跟你说几句,这人怎么还不领情呢。”
奚砚冲他悠悠一笑,翻开两支酒杯,一人斟了一杯。
“还是要庆祝你办案顺利、平安归来的。”奚砚和他碰了一杯,“马上过年了,届时我再去乔府拜访伯父伯母。庄王殿下是不是也约你了?”
“嗯,他的席面在今晚,你要不要一同去?”
“我就算了。我现在的身份,去了不合适。”
“也是。”乔松轩夸了句好酒,随即叹道,“庄王殿下本来就不大喜欢摄政王,如今你又和他进了一家门,依殿下的性子,怕是会刁难你。不去不去吧,但比之那种席面,我还是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能好好说说话。”
奚砚只是笑,乔松轩给两个人斟酒,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一直都是这个性子。那个时候奚家遭难,虽然建衡帝让我为先帝侍读,但整个敬书房多少还是有些疏远我,只有你,那个时候还要找我一起去玩。”
“我是看你太闷了,哪有那么多烦心事呀,出去跑跑马、逛逛街,郁闷少一半啊。”乔松轩举起酒杯,促狭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奚砚和他碰杯:“那是你,不是我。”
“怎么,摄政王还吃你的醋呢?”乔松轩眼睛都瞪大了,“不是吧,我以为他就是想恶心恶心你,怎么,他动真格的了?”
奚砚没立刻回答。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谢墨到底算是什么,他一开始以为谢墨是冲着膈应他来的,反正他也说过,这辈子他不懂爱是什么,夫妻之爱更是虚无,于是他就可以用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对于他而言,这什么都没有影响。
包括他进宫讲学,谢墨非要跟来,他也觉得是谢墨看不惯小皇帝如此护着他,急着要上来给两个人添添堵。
可那一晚在大街上,宵禁后的夜那么寂静,谢墨的每个表情和神态都太过清楚地映在眼前。
谢栩抢了他……到底抢了什么?
“玄月?玄月!”乔松轩岔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奚砚一副陷入沉思被打断的模样,他露出个了然的笑,“不是吧……真被我说中了?”
奚砚下意识找杯子:“你说中什么了?”
“我原以为你和摄政王这场婚约一为利益、二为算计、三为赌气,现在看来,起码不全是这样啊。”乔松轩挑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笑得不怀好意,“说实话,摄政王是不是对你有企图?”
“你别瞎说。”奚砚下意识反驳,又喝了一口,后知后觉那是酒杯而不是茶杯。
乔松轩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还说我瞎说,我看八.九不离十,哪天我给你旁敲侧击问问,好不好?”
“你不怕他生气?”奚砚可太了解谢墨了,“他那脾气,说翻脸就翻脸,比你翻书都快。”
“我起码是庄王的人,他总不至于冒着和庄王翻脸的风险,就为了一句旁敲侧击的话吧?”乔松轩道,“我算是看透了,他们这帮兄弟啊,虽然斗得凶,可面子上的功夫做得足足的,哪有小时候好,那时候在敬书房……除了二皇子以外,多好啊。”
老三谢栩深沉,老四谢檐温柔,老五谢檀张扬,老六谢杭软糯。其实在敬书房上学就能看出来,建衡帝传位给老三,几乎是没什么值得犹豫的举动。
但如果谢墨也在,宸妃没死,也如他们一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了呢。
奚砚抓起酒杯和乔松轩碰杯,烈酒入喉,将那些假如浇了个干干净净。
他刚说过,没有如果,这世界上从没有如果。
奚砚难得的喝高了。
他和乔松轩都多喝了两杯,走起步来极其虚浮,承端和乔府小厮一人搀一个带了回去,奚砚还用那勉强能思考的脑筋转了转,担忧乔松轩这个模样,怕是晚上都没办法去赴庄王的宴了。
但也没关系,庄王与乔松轩一向比亲兄弟还亲,这点乔松轩比奚砚心里有数,大摇大摆地往马车里一躺,被拉回去了。
奚砚也上了马车,甫一接触到里面的软垫就睡了过去,马车摇摇晃晃,他也没睡多安稳,再一睁眼已经停了,承端半蹲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地叫他起来。
奚砚根本没弄清这是到哪了,但承端他一向信得过,索性没问,被承端扶下了车。
谢墨就在门口等着。
上京城酒楼众多,他根本不可能一一找过来,而且好赖不计,乔松轩是大理寺少卿,也是朝廷命官,他大张旗鼓地去找人,那就是当面给乔松轩下面子,惹得谁都不痛快。
于是摄政王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在家门口等着。
然后就等回了喝醉的奚砚。
承端看见他的那一刻脸都白了。
奚砚喝多了也很有风度,不吵也不闹,乖乖地被扶着走,承端停下了他还有些迷糊,动脑变得极其困难,也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更想不明白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谢墨凑近了闻闻:“……喝了不少?”
承端只能点头。
谢墨伸出了手:“给我,我给他扶进去。”
承端哪敢,谢墨那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只怕他刚把奚砚交给他,谢墨能直接丢出去:“不用了王爷,我扶就好,我扶就好。”
“拿来。”谢墨本就耐心有限,一个两个都要跟他作对,如今连个小厮都不听他的话了,顿时怒从心头起,拽着人就揽到了自己怀里。
奚砚往他身上一撞,迷迷糊糊地抬了下眼皮,半梦半醒地冲谢墨勾了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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