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眼瞳巨震:“谢栩……”
“你在冷宫待了这么久,太安逸了,宫内的勾心斗角你还不曾见到一分,如果因为奚砚短短两句话就把你伤得五体投地,那么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废物。”
他用力一推,谢墨连人带碗一起摔在地上。
碎裂的瓷片扎进他的掌心,谢墨腥红着眼眶抬头,谢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我从来不信有完美无缺的谎言,奚砚今天的这些话若是谎言,也是因为他有立场、有理由能够编出这些。”谢栩道,“懂我什么意思了吗?立场是我给的,理由是你给的,我们一起让他做出了这种选择,所以不要用一种受伤的悲愤目光看着我。”
“就算真是谎言,凡是谎言,七假三真最容易让人相信,要不你猜猜,这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谢墨大口大口呼吸,看上去几乎要喘不过气。
“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想因为这件事情就得罪于我,你在宫里活不长久。”谢栩负手而立,“宫中形势我相信奚砚一定跟你讲过,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他昂首阔步地走了,半晌,谢墨才从那尖锐的心痛中缓过神,手掌上满满都是鲜血,像极了那天南郊围场时,奚砚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他将头埋进血腥之中。
他什么都没有了。从这一刻起,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冷宫出来并不是挣脱牢笼,而是进入了更大的囚笼。
因为他身上淌着皇家的血,他与奚砚,注定要在这场漩涡里纠缠、争斗,不死不休。
除非没有了谢栩。
谢墨将残破的手掌抵在唇边,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困兽,困顿时只能自己舔舐伤口聊以安慰。
但他现在还需要谢栩,他根基不深、立足未稳,此时不依靠谢栩,没有人会帮他。
他那一刻暗暗发誓,他最终要走上那权力之巅,让奚砚不得不服从他,不得不依靠他,让奚砚这一辈子除了他以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谢墨转头离开了,没有再见奚砚一面。
他简单地休整了一下,第二天的时候主动去找了谢栩。
谢栩勾了勾唇角:“我就知道,七弟是聪明人。”
谢墨垂着头:“一切以三皇兄马首是瞻。”
“那可太好了,我这里正有一桩令人难办的棘手之事,有劳七弟替我走一趟吧。”谢栩回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柄利剑,拍在他怀里,“谢桥不必留了。”
这是奚砚不知道的始末。
包藏了他们当年分崩离析最初缘由的始末。
奚砚的眼神难掩伤心:“为什么不进来?
“谢栩说得对啊。”谢墨就笑,“他说得不对吗?奚砚,你想让我眼瞧着你左右逢源,只为了救一个无力自保、只会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到处乞怜的七皇子?我却束手无策,无动于衷?”
他恨声道:“我早就发过誓,我不会再束手无策,我要站到最高的位置,我要让你不得不来到我身边。”
奚砚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我本该恨你的。我本来很恨你的。我听到那句话之后,我甚至不恨谢栩设计,我只恨你。”谢墨捂住心口,“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缘由。”
他以为他只是因为又一次被人抛弃。
他以为他只是因为又一次被人欺骗。
可是……
当奚砚在火海前衣袂飘飘,罡风卷起他的衣角,烈火将他的面容都模糊。
当奚砚替他挡下那一箭,他挺拔的身影如玉山倾倒,鲜血淋漓地倒在他怀里。
谢墨心脏几乎都要停跳。
他本不懂什么叫爱,说爱也不过是讽刺,因为他知道奚砚明白他不懂得爱人,所谓的“爱”都是在嘲讽,所以才说过那么多次。
直到那一刻。
他才明白,什么叫由爱生恨。
他有多爱奚砚,就有多恨奚砚。
而有多恨奚砚,他就有多爱奚砚。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揭秘
像是承受不住那样灼热的目光,奚砚放下书信,转身就要走。
谢墨没有拦他,任由他擦着自己的肩膀跑出去,门扉撞在门板上“咣当”一声重响,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他的后脑,迫使他冷静下来。
冷静不下来。
谢墨用手抱住头,懊恼地蹲了下来,脑中嗡嗡作响。
他怎样也不会想到他对奚砚剖开真心是这样一个场景,想象中应该更加和缓,怎么也该是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亦或是一个炊烟袅袅的傍晚。
奚砚或许会诧异,也或许会接受不了,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对奚砚讲,讲他的真心和后知后觉。
而不是……他听见奚砚对他钟情多年的一瞬,多年情绪骤然决堤,辛酸、苦涩、自嘲、自怜,通通涌现了出来,让他收不住话,一股脑地全告诉了他。
他奋力地整理情绪,却奈何根本平复不了一丝一毫。
爱到绝境,覆水难收。
奚砚没比他好过多少。
他第一次这般狼狈地跑出摄政王府,思绪混乱,表情凝固,承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扶住了他的胳膊,又被奚砚一把推开。
“去备马车。”奚砚痛苦地喘息着,“我要去梵宁寺。”
“梵宁寺?”承端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依言照做,“好、好,大人,你先坐一坐,你先别激动,你先慢慢坐一坐。”
奚砚哪里坐得下去,他紧张地交握着手指,马车还没停稳,他就急急忙忙地钻了进去。
玄安正在佛座前诵经。
小沙弥示意奚砚稍微等一等,一向恪守礼节的奚大人大步流星闯入佛堂,玄安眼睛尚未睁开,就听扑通一声,奚砚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水泥地上。
他听着都疼。
玄安默默叹了口气,回过头看他:“奚大人何事?”
“告诉我,四殿下。”奚砚眼神里是痛苦,那不来源于方才重重的一跪,“当年谢墨认祖归宗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问谢墨,不再是因为不相信了。
而是怕谢墨隐瞒。
这人藏得那么深,那些他不敢接触的真相,鲜血淋漓又遍体鳞伤,都被谢墨藏得那么好,奚砚想伸出手去碰一碰,结果刚碰到表层就心痛得无法自已。
那么深层呢,那些谢墨有意埋藏的东西,又会狼狈不堪到什么样子。
玄安双手合十,对着佛祖的金身拜了拜,念了句“告罪”。
然后他将蒲团调转了个方向,冲着奚砚重新跪坐下来:“你知道朔望月吗?”
奚砚表情有一瞬凝固:“什么?”
“朔望月。谢栩贴身护卫都会服用的一种毒药。”玄安表情淡漠,“谢栩的多疑多思你是明白的,凡他亲近之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把柄握在他手里,就如同他用奚氏全门回京之事来要挟住你,否则他用着不放心。”
“贴身护卫保护他性命无虞,他自然不敢马虎大意,所以人人都会服用一种叫朔望月的毒药,每月发作,痛心蚀骨,因为毒发周期是朔望月,故而因此得名。”
“若想缓解痛苦,只能每月服下暂时的解药,才能压制药性,但这种药一般都有极大的隐患,长期服用,会导致发病间隔紊乱,甚至会导致中毒者出现幻觉。”
奚砚目光发直,玄安的声音渐渐与殷杏潭吻合起来。
“王爷身上的毒已经很深了,起先是五脏六腑绞痛,后来会慢慢加上头痛,等到头痛时,五脏六腑的痛就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头疼会比那些痛苦还厉害十倍。”
“中毒太深,会产生幻觉。那毒会将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放大,然后构成幻觉投射出来。因此,摄政王应当是又看见了最害怕的景象,一时情难自控,喃喃出声,让奚大人听见了。”
玄安见他已经明了,点到为止:“对,谢墨就是中了朔望月。”
“谢栩干的?”
“谢墨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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