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砚目光发直:“你知道谢墨究竟是中的什么毒么?”
殷杏潭动作不停:“听奚大人所言,那就是王爷没有告知奚大人。既然如此,微臣要帮摄政王继续保守秘密的。希望奚大人体谅。”
“每次毒发会有什么症状?”奚砚也不逼他,换了个问题,“每次都会如此这般,这么痛苦么?”
“会。”殷杏潭面无表情,“王爷身上的毒已经很深了,起先是五脏六腑绞痛,后来会慢慢加上头痛,等到头痛时,五脏六腑的痛就算不得什么了,因为头疼会比那些痛苦还厉害十倍。”
奚砚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睛去看自己红肿的手指:“还真是中了毒。”
殷杏潭一愣,自己被套话了也不恼怒,反应过来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抓过奚砚的手,给他上药。
“奚大人如此关心摄政王,有些事不必问旁人的。”
“我要问他,他也肯说才行。”奚砚盯着自己的手指,“我们之间,不能说的太多,能说的太少了。”
殷杏潭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显然兴致缺缺,快速地给他处理好了伤口,叮嘱了些不能沾水、不能抬重物的事项。
奚砚道了声“多谢”:“殷大人,你且放心,无论你与先帝之死有什么关系,我一概不知,也一概不管。”
殷杏潭闻言讶异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奚大人对先帝忠心耿耿,若查出真是我做的,要拿我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呢。”
“忠心耿耿。”奚砚笑了下,殷杏潭看得出,那笑容里面讽刺多了些,“总之,你不必担心我是拿话拖住你,我一向言出必行,不会出尔反尔。”
“奚大人的清名,微臣还是听说过的。”殷杏潭笑笑,“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好奇,奚大人与摄政王联手,天下事怕也无一能逃出你二人掌心,为何奚大人还要苦苦支撑,非要和摄政王站在对立面呢。”
奚砚只是摇头:“还不到时候。”
殷杏潭也不是真心要劝,点到即止,只顾收拾东西。
“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殷院判。”奚砚站起身,“方才我听他痛苦呓语,念到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中这种毒是会胡言乱语,还是怎么?”
殷杏潭抬起墨色的眼睛,深深看进他的眼瞳里:“中毒太深,会产生幻觉。那毒会将人心中最深的恐惧放大,然后构成幻觉投射出来。因此,摄政王应当是又看见了最害怕的景象,一时情难自控,喃喃出声,让奚大人听见了。”
最害怕的……景象?
“谢栩,别带他走。”
“把他还给我。”
“还给我。”
奚砚沉默下来。
他想起昔日寂静的雪夜里,谢墨声嘶力竭地告诉他——我想起谢栩,我就会想起他抢走了我什么!
谢栩……到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都做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梦魇
奚砚心事重重地回到屋里,谢墨身上的衣服已然换了一件,平躺在床上,显然是陷入了沉眠。
承端看着他有些狼狈的里衣,建议道:“大人,你也换一件衣裳吧。”
“好。”奚砚深深地看了一眼沉睡的谢墨,转身跟着承端出去了。
承端为他捧出来了一套新衣服,边替他整理衣裳褶皱,一边道:“方才前厅来传话,宣王殿下和昭静长公主来了,说想见大人,我说您在更衣,片刻就到。”
奚砚眉心极快地一蹙:“宣王?谢杭也来了?”
“嗯,看样子是被昭静长公主带来的。”承端有样学样,“前厅说,宣王殿下进来时眼睛红红的,长公主发了好大的火,现在还在耳提面命地嘱咐事情呢。”
奚砚对着铜镜正了正衣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六殿下宣王谢杭和昭静长公主谢明妤一胎双生,奈何性格却没和他姐姐一般果敢干脆,反而生得唯唯诺诺,建衡帝在时就对这个六儿子恨铁不成钢,说他没有天家威严,一天到晚缩手缩脚的,看着就让人憋气。
于是谢杭也很少在建衡帝面前晃,在宫里一待待大半日,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得很开心。
谢明妤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越长大越是如此,看着自己这个同胞弟弟气不打一处来,想来又是因为一些在她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谢杭却只能委委屈屈来求她了。
奚砚整理好衣服,伸手把发束好,嘱咐道:“你去跟殷杏潭说一句,宣王与长公主来了,让他别从前厅走,避着些。我去前厅看看,若是一会儿谢墨醒了,记得来叫我。”
承端略略诧异地看了自家大人一眼,奚砚目不斜视地走了,他才后知后觉应了一声,转头按照吩咐去做事。
前厅里,谢明妤重重地把茶杯跺在桌上,一旁的谢杭把自己缩成了个鸵鸟。
“一个小厮偷东西能把你吓得一晚上没睡着觉,你真是出息了你!”谢明妤怒道,“要是重要东西,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三百遍,逼他说出究竟为什么。要是不重要的玩意儿,你就当赏他了。你有什么可怕的?啊?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她声音越来越高,谢杭的脑袋就越来越低,奚砚转进屋的时候,正看见谢杭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襟里,小小声地在给自己辩解。
“我……我……我就是怕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那是母妃留给我们的龙凤玉佩,他……他……他拿走是要干什么,我越想越睡不着,我我我害怕!姐姐——”
“你!!!”谢明妤本来就担心着奚砚那边的事,昨晚没个安枕,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便想火急火燎地去摄政王府,结果还没出门,自家弟弟哭着上门,吵得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清早这么大火气啊。”奚砚见势不好,连忙抢身上前,冲谢明妤和谢杭各揖一礼,“两位殿下安。”
“玄月!”谢明妤当即就扔下了不争气的弟弟,“你现在感觉如何?没出什么乱子吧?!”
奚砚保持着得体笑意:“放心吧,一切安好,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明妤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谢杭也抬头看了看两人:“昨晚……出了很大的乱子吗?”
谢明妤抬手在他后脑勺上直接削了一记。
“你们先下去。”奚砚屏退左右,等人走干净了,才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谢明妤沉思不语,倒是谢杭,吓得脸都白了,重重地跌回椅子里。
“这么大……这么大的事?!”他嘴唇哆嗦着,“又是细作、又是杀手……还有黑衣人!怎么会!?”他后知后觉去抓谢明妤的袖子,“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你姐活得好好的。”谢明妤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疑惑道,“我昨晚安排人去收拾残局,未曾见到那黑衣人的影子,只剩下细作和杀手两个人的尸体,若是如此,想必那黑衣人应该是不愿意在我面前露面的。”
她沉思片刻:“细作不提,杀手必定是上京城与北戎密谋之人安排来的,倒是那黑衣人,是敌是友难以捉摸。若是敌,他又不该救你;若是友,他又为何避我不见。玄月,你可有关于此人的猜想?”
奚砚沉默下来。
谢明妤将这种沉默视为否认:“……上京城的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总会查明白的。”奚砚伸手在谢杭肩头拍了拍,“你再说两句,宣王殿下怕是要跟你一同回边疆了。”
谢明妤无奈地看了一眼吓得魂不守舍的弟弟,伸手在他脑袋上胡乱地揉了揉:“他这种性格,怎么偏生投胎帝王家。”
“未尝不是好事。”奚砚转而道,“方才进来时,听见你们在说什么龙凤玉佩,宣王殿下眼眶红红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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