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秀才身份,可见官不跪,此时他左手负袖站着,魏家人跪着,真是个绝佳鄙夷对手的时候。
他淡笑开口,道:“你们没读过书,怕是不知道根据笔墨干洇程度可以判断聘书写下的大概时候吧?”
魏家人脸上的倔强一僵,后面的媒婆也是浑身颤动,脸色发白,后退着想跑。
他们确实没念过书,不知道根据笔墨还能判断写字的时间,这纯纯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偏偏宁景还大剌剌讥笑他们。
太可恨了!
溪水主簿在分辨字迹上是一把好手,闻言接过两封聘书,仔细端详起来,过了一会,道:“禀告大人,这写有十两银子的聘书写下的时间大约十五日前,而这个三十两的,不超过七天。”
此话一出,事情明了,第二条骗婚之罪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围观群众吵吵嚷嚷,一面倒讥讽起魏家人想银子想疯了,还三十两娶妻,以为自己大户人家啊,装什么大尾巴狼,尽吹牛逼。
更损的是还有人大嚷了一句:“你个太监娶什么老婆,你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啊!”
这话让魏家人脸红气短,魏养德更是双目红的像滴血,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而再看媒婆,不知什么时候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冉书同和人群里的冉曦兮等人全程没有说得上一句话,就看着宁景三言两语把这伙无赖捶死在地上,无法翻身,那气度手段让人叹为观止。
冉书同心里一叹,宁兄果然奇人也。
之前魏家一通颠倒黑白,找那么多人上来做伪证,冉书同真的是心下沉重,甚至觉得自己逃不过这一劫,都在打算等自己坐牢了,便是不要脸面也要拜托宁景照看家里人,最好是能带他们搬离青花村,去别处生活,等自己出来。
没想到啊,事情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大半。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条了。
第38章 另有内情
与人辩谈,最要紧的就是方法和节奏,这点宁景深深明白。
冉书同身上的案子,若以普通人的思维,便是想办法证明他的清白。
但污蔑一个人很简单,洗白一个人却很难。
若真的是去想办法证明冉书同清白,就是落了下乘,不知要废多少口舌和精力,还不一定成功。
不如反其道而行,当原告满嘴谎言的时候,他的状告就都不成立。
至于魏家费尽心思找来的“证人”,宁景更是理都不带理,因为没必要,反正谎言被挑破时,一个个都只能掩面而逃。
“最后一条——”宁景的目光直接看向那个作证的姑娘,此时那姑娘已经脸色煞白,嘴唇不由颤动,目光胆怯心虚,在宁景看过来的瞬间迅速低头,像一只鹌鹑。
在见到前面两个人羞愧离去后,姑娘就知道轮到自己了,虽然她还不知道宁景会拿出什么证据让她哑口无言,只能认罪,年轻女孩的羞耻心已经让她心性崩塌,压根不敢等宁景动手拆穿,主动站出来大声道:“民女、民女是被魏家人逼的!”
她说着,眼睛眨了眨,心中反而镇定了几分,继续道:“魏养贤给了民女一两银子,让我来做伪装诬陷冉秀才,民女知罪,还请大人和秀才宽恕!”
她跪了下来,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魏家人,然后连连叩首,祈求原谅。
场中唏嘘一片,没想到最后一条状告,就这样不攻自破了。
魏家人现在脸如死灰,叫嚣不起来了,只是看向姑娘的目光十分不善,像恨不得活剥了她。
魏老头脑子转得快,连忙跪地磕头,道:“大人大人,是小人鬼迷心窍,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魏氏二兄弟也是连连道:“我们不告了,我们回家!”
他们爬起身想往外逃,却被衙役几棍抽打到底,“衙门重地,是你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宁景看着他们的狼狈样,淡声道:“你们以为说不告了就算没事了吗?”
他抬手向县令恭敬一礼,朗声道:“大人,今宁某在此,替挚友书同状告魏家三人!”
“一告他们装病残敲诈勒索冉书同!”
“二告他们强抢冉家之女,致其清誉受损!”
“三告他们诬陷冉书同偷盗,还闯入冉家动手伤人,冉秀才乃是有功名在身者,根据姜朝律法,无故伤其者,最少判大牢三年,恳请大人做主!”
宁景直起身,指向后方人群,道:“在下状告的这些,皆有青花村村民为证,大人随时可招他们问话。”
人群里立马有五六个人跳出,大声道:“大人,草民能作证!”
“我也能作证,我是青花村里的!”
“我还是冉秀才家隔壁的呢!我知道全部!”
县令轻笑一声,一拍惊堂木,道:“宣!”
随着这一声,魏家之人软倒在地,知道自己父子三人算是全完了。
事情直到午时才落下帷幕,魏家父子三人皆被打二十大板后当场关押入狱,此外还需赔偿冉家二十两银子补偿,如果不乖乖把银子拿出来,魏家父子就每天吃二十板子,直到交出为止。
至于那个做伪证的姑娘,宁景等人也没有为难,放她走了。
只是她这次做了伪证,以后怕是名声扫地,嫁人不易了。
冉书同被当场释放,因为秀才身份他虽然被关押了五天,但并没有被刁难,牢房也是最干净的,全程也没有戴枷锁,但毕竟关了这么些天,牢房再干净也不见天日,再次站在大街上,他神色还有些恍惚,被日头照的眯了眯眼,抬袖挡住。
宁景随后出来,就看到冉曦兮几人已经围住了冉书同,嘘寒问暖,眼睛哭的红的像兔子。
宁景走过来,笑道:“时候不早了,都没有用饭吧,先找家饭店好好吃一顿,话留着慢慢说。”
其他人也感觉饿了,纷纷答应,然而就在他们要走时,一个衙役出来,凑到宁景身边,耳语几句,宁景眉头一挑,拱手认真道:“麻烦回禀一声,宁某知晓了。”
衙役离去,其他人不解的看着宁景,不知刚刚衙役和他说了什么。
宁景只是摇头一笑,带着众人找了家酒楼进去用饭。
酒饱饭足,宁景本准备付钱,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是那晚守在冉家门外面容清秀有书卷气的年轻人,这人正是冉曦兮本来的未婚夫,他感谢宁景的恩情,虽然家中清贫,但执意要付了这顿饭钱。
左右一两多银子,宁景也不拂了他的心意,让他去付了。
转而宁景找上冉书同,对他耳语两句,后者神情一凝,点头应允。
宁景说的事正是刚刚衙役的来意,原来那衙役是传的县令口谕,让他们未时来见他。
因不知县令之意,宁景也不敢宣告的人尽皆知,正好两人用好了饭,就一起去拜见。
再次来到衙门,早有人等候他们,将他们引去后院,到了一处假山湖边的小亭子里。
宁景二人也不敢乱走,站在亭子里,欣赏着景色,等县令到来。
大约过了一刻,县令来了,下了堂,他换了一身月白绸衣,更显得文雅随和,目光温润,看了行礼的二人一眼,道:“不必拘礼,都坐吧。”
三人分次落座,有侍女给倒上香茗,然后走远立在一旁。
县令似看出他们的紧张不安,主动挑起话头,问起他们的学问,以及在学院的日常,三人便就闲聊起来,气氛渐渐轻快。
宁景看着神情温和的县令,在来之前,他就打听了不少这个县令的事迹。
这位溪水县令姓司名清舟,两年前来溪水城任职,听说他本是京城里的官,得罪了人才被下贬至此。
溪水城是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整个溪水城总共才一城四镇七村,面积还没有平遥城半数大,被其他两城夹在中间艰难求存。
而且溪水城地势山多小溪流多,马车进出不易,交通不便,加之没有什么特色产物,所以来这里的商客也少,经济难以发展,是南燕七城里最穷的城镇。
这些天,宁景顺道在城里逛了逛,发现确实如此,溪水城商铺酒楼繁华程度也就堪堪比平遥的镇上好一些,若以城比城那是万万不如,更不能和更加繁华的玉周城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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