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书同在旁边看着吴、傅二人不停交代宁景临场事宜,目光有些新奇,原来说书先生要讲究这么多啊。
这些天冉书同接了抄书的活,书店老板是吴先生的忠实听客,看他是吴先生推荐来的,每天给他抄书安排的满满当当,活轻松钱又多,只要冉书同愿意接,活要多少有多少。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书店老板给他抄写的书很多都是外面看不到的,冉书同借着抄书,可是学了不少东西。
他都不想去接什么账房先生的活了,抄书超快乐的,他超爱抄书。
可是,抄书不是长久之计,这也只是想着玩玩。
倒是宁景让他先别急,也许他这里有一项事适合他做。
比如,录笔先生。
说书先生说的话本并不是说过就算了,其实在下方会有个人专门把说书先生讲的话本记录下来,然后放出去贩卖。
因为说书先生的原话本其实并不是很白话易懂,细节也不足,更像是一篇带了点细节的大纲,不适合当故事阅读。
说书先生在讲书时,会临场发挥,将话本讲述的生动有趣,添加了很多直白对话,下面的录笔先生就快速记录下来,之后整理成册,就是一本完整的话本小说了。
这样的话本小说可以放出去贩卖,作者名会标写原著者姓名,然后是由某某先生说,再是某某先生笔录。
话本小说一般是交给书店,然后书店找人来抄写拓印,放在店里贩卖,所得的银子由书店,说书先生,录笔先生分成,和原作者没有关系,因为当初买话本的时候,说书先生就已经买断了。
宁景如果真的走上说书的路,他也会需要一位录笔先生,冉书记便是现成的,也不需要找别人了。
只是,这事对冉书同来说有些风险,因为录笔先生收入多少和说书先生关系很大,说书先生讲述记录出来的话本不畅销,录笔先生收入就很低。
冉书同要是做了宁景的录笔先生,就没空去做其他的事赚钱了,抄书都会耽搁,而宁景只是个新手说书先生,谁也不知道他日后能不能支棱起来。
很多新手说书先生都没有录笔先生,都是小有名气后才能招来一个愿意合作的,之前的话,想要录笔先生,就得自己出薪资招人。
冉书同自然愿意给宁景做录笔先生,别说赚不赚银子的事,他欠宁景太多,白给宁景打工他也行。
几人说着话,就聊到如今外面那些流言上,针对傅青鸿的蜚语愈发甚嚣尘上,当初宁景身上的流言与这个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要是这招用在宁景身上,对现在的他来说,那是极难抵抗,只能被狠狠碾压在尘土里,不得翻身。
幸亏吴先生有先见之明,喊来傅青鸿做了挡箭牌,才没有把火烧到宁景身上。
但是,便是如此,形势也不容乐观。
吴先生似乎斟酌了一下,道:“望宁先生勿怪,之前我让人去略微查过一下宁先生,知道你身上颇有些麻烦事,若踏雪楼借此发作,怕对宁先生极为不利。”
他说的自然是宁景身上那些流言蜚语,还有宁景被青山学院逐出的事。
这些事可大可小,以往无人识得宁景,只知道似乎有个宁生做了混账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几句八卦谈资,对宁景本人伤害并不大。
但,要是宁景成了玉周城远近闻名的说书先生,这事就大有文章可作,给宁景带来的麻烦,也将无穷。
宁景垂眸轻笑了一下,道:“我知,对此,我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既然想好要走说书这条路,当个公众人物,自然也清楚自己身上有哪些污点会成为阻碍。
不就是一些黑料嘛,他换个马甲重新开始不就得了?
原马甲上的黑料现在洗不掉,不代表以后洗不掉,他宁景,不可能一辈子顶着这些污名。
宁景从带来的包袱里面取出一物,扣在脸上,那是一个玉制面具,薄薄的一层,有些分量但算不上重,戴在脸上有一股玉石特有的冰凉感,但戴了一会儿就变得温润,并不难受。
在吴先生三人看来,一身白衣的身材高而修长的人,脸上戴着一个白玉面具,玉并不是纯白,还有淡淡青色流云一般停留在玉面上,像山水墨画,面具后方露出一双温柔的眼睛,明若点星,绯唇微勾,如含春花。
很多人戴面具并不好看,但不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君子看骨不重相,行若风,站如松。
戴上面具确实可行,只要小心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宁景的身份,先瞒过这段时间,再慢慢想办法洗白宁景的名声就是了。
但既然要隐瞒,就隐瞒得天衣无缝才好,这些天宁景一直在望春楼,不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若他登台后,别人自然知道不是傅青鸿,那慢慢猜来,还是有可能猜到宁景身上。
现在,需要给“宁景”这个人,安排一个去处。
吴先生用折扇拍了拍掌心,道:“去外城走商吧。”
宁景几人不解,看向吴先生。
吴先生道:“我妻弟常年在飞阳场、淮山城等地走商,一去就是个把月,正好今天中午他就要收拾收拾动身,宁先生就光明正大跟着去,便说一起入伙做生意的,然后夜晚再回来,从此后这一个月,玉周城没有宁景,只有宁先生。”
三人恍然,对这个主意不由点头,觉得可行。
宁景看向冉书同,笑道:“我觉得冉兄最好也跟着去走商。”
冉书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和宁景来玉周城后经常一起出行,要是宁景“离开”了,他还在玉周城给人做了录笔先生,难免有有心人联想猜测。
“好,”他道,然后想了想,又道:“那我也得准备一个面具了。”
事情到这里就商议的差不多了,细节处就只能到时再慢慢补充,现在要做的,就是行动起来了。
中午,宁景装模装样收拾东西,还退了房,和人说他要跟人去走商做生意了。
他想了想,拿来纸笔,给柳静秋写了一封信,言说自己跟着人去行商做生意,下个月争取按时回来,家中之事劳夫郎多操心,要是有事就给他写信,如果事急解决不了,就去听风楼找苏先生,其他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宁景写完,想了想,写道:静秋若是想念为夫,可写信来往,为夫若看到,必回。
他看了看最后那句话,觉得自己真有点不要脸,但写都写了,也不能划掉,不然白写了那么多字,是吧。
第57章 望春议事
八月十五, 中秋节。
一大早,宁景就起来准备,他换上柳静秋给他做的那件白色长衫, 扣上面具,出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一袭蓝衣,身影修长的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见脸上带了个木雕彩绘的狐狸面具, 露出一双清列冷淡的眼睛,狐狸面具只能遮住上半张脸, 下部分脸露了出来, 能看出这个男人的俊郎。
正是冉书同。
“宁兄。”
宁景轻摇头,笑道:“这里没有宁景,只有景先生。”
冉书同意会, 点头又道了一声景先生。
宁景看着他的面具, 有些好笑,道:“你怎么买了这么个面具?”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正经, 实则还是个闷骚。
冉书同无奈,道:“时间紧迫,只能买到这个, 等日后再找人定做一个。”
昨天分开后, 他去市集寻了一圈, 找半天才找到个有面具卖的铺子,他挑选了许久才挑中这个, 因为其他的要么样子更奇怪, 要么就是价格贵的让他舍不得买。
只能等赏月会结束, 找人定制一个了。
这些都是小节, 两人没有多说,一起出了门,往望春楼走去。
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往来的人都是锦衣美服,往日街上都是男人居多,今日却可见很多女子哥儿结伴同行,他们多是以彩纱遮脸,或是戴着斗笠,少有几个人露出脸来。
这倒不是其他女子哥儿长得不美不敢露脸,而是多年前的“规矩”影响至此。
姜朝现任皇帝为淮帝,往上数两任则是雍帝,其对女子哥儿颇多偏见,在位期间发布许多针对女子哥儿律令,比如出行必须有男人陪同,不然出了什么事就是该女子哥儿的错,和犯事男人无关;再如除了丈夫和家中父兄,不能被别的男人看到外貌,有外人在此都必须佩戴面纱或斗笠,若被陌生男人看到容颜,则为不洁;如果未出阁的女子哥儿被男人摸到手,那男人便能直接将他娶回去,若女子哥儿家中不同意,男人还能上报官府,由官府带人来把那女子或者哥儿押到男人家中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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