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这样冒然前去,不会被他们打出来吗?”
“你是去给人送钱……”李从舟好笑,“星云斋还做不做生意了?”
顾云秋点点头,给这件事记在心里。
其实他早想出来一个法子对付刘金财,不然也不会专程去吴家村定那么十几口的大木箱子。
只是他的办法停留在商道上,能应付这一次,往后说不定还要见招拆招。
李从舟让他找合同场的向仲,却算是一劳永逸地拿捏对手:
刘家的钱业行会刚做起来,无论什么原因,都不会让它出岔子。
就是……
顾云秋看了眼李从舟,小和尚素来行端影正,京中人人都将他作家中子弟榜样。
这般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竟也会教他办行贿这样的坏事儿?
瞧他眼神直白,李从舟默了半晌,又补充道:
“太子已在着手查办,前线吃紧、国库空虚,京官的贪墨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内就会被连根拔起。”
顾云秋一听,头顶瞬间亮起个:!
所以——
小和尚明知贪墨不对,却还是偷偷漏了口风给他。
而且半年一年的时间,其实足够云琜钱庄站稳脚跟。到时向仲等人被查,也不会留下这坏东西继续啃噬朝廷根本。
他眼睛亮了,扯扯李从舟坏笑:
“所以,这算法外徇私?”
李从舟垂眸:小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怎么,还得他亲口承认这是偏私?
顾云秋看看他,自己个儿先乐了,笑过一阵后,料想小和尚身上受伤不方便,便凑过去抱了下李从舟光溜溜的脑袋。
“谢谢明济,你最好啦!”
李从舟咳了一声,板着脸挪挪脑袋,可耳根处还是泛起绯色。
有了合同场这一辙,顾云秋做事也就放开了手脚。
正好今日那营造署的小吏又来,听着话里话外都是想套云琜钱庄底的意思,顾云秋便决心不惯着他们了——
眼下已是七月廿三,辅国大将军江镰的生辰日是七月廿九,只有六日时间,也足够应付刘金财这般小人了。
顾云秋这几日也不是光照顾李从舟,闲暇时已查清了钱庄账目。
朱先生安排得妥帖,但顾云秋也不想往后总有人来找麻烦。
虽说来者皆是客,但那些揣着心思观望算计的,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顾云秋叫来点心,让他将钱庄的一干人等都聚来,他有话说。
等人都到齐了,顾云秋便开诚布公。
“刘家大公子与我们铺子的恩怨大家都知道,如今朱先生遭他算计离京、荣伯也不知是着了他什么道儿卧病。”
“往时记挂着同业之谊不想理会,如今是他们欺人太甚,”顾云秋点了点桌上的账本,一一吩咐道:
“大郎你的字好,今日就往外头去挂牌,说我们云琜钱庄要整饬内务,需得关门三日盘点,若有人急用银的,可在今明两天过来兑换,逾期不候。”
“两位护卫大哥在后院内库看着,随时听候调遣。二郎你跟我到外柜,仔细记清楚每一笔来提存的帐。”
眼看众人都得了吩咐,小邱指指自己鼻子,“东家,那我呢?”
顾云秋笑,“小邱你记性好,又能认人,最要紧的事留给你:你躲在二楼帮我记人,看看究竟是哪些人跟着那厮算计我们!”
一听这话,小邱兴奋起来,他可喜欢办这样的差事。
等众人都依言散去,点心才问顾云秋,“公子,虽说我们账上的银子够,可您这般做——不是正好坐实了那些谣传么?”
顾云秋托腮,看着窗外嗤笑一声:
“那些人听风就是雨,这样的人来往也不长久,他们的生意不做便罢。”
说着,他又转过脸来对小点心笑,“大浪淘沙。”
点心懂了。
顾云秋这是要筛一筛客人,将刘金财趁乱混进来那些人给择出去。
果然,陈大郎的字牌挂出去后——
第二日上,云琜钱庄门口就挤来不少兑银子的人。
顾云秋挂上面纱,挑着二楼的珠帘远远看了:
百姓不少,但其中也不乏几个官宦家的管事。
他便侧首吩咐小邱,寻常百姓不做理会,重点记下那些官府、高门和大商贾的。
小邱心里明镜儿似的,“东家您就放心吧!”
顾云秋这才提裙摆、施施然下楼,他环顾一圈这群手里捏着庄票嚷嚷的人,清清嗓子要众人安静,然后才慢条斯理道:
“近日城里关于我云琜钱庄的流言不少,各位今日前来,料必是——”
他拖长了声,吊足众人胃口,才继续:
“料必是家中有急难,云琜钱庄做银钱生意,自然没有扣着大家银两的道理,只有一样——我们体谅大家,也请各位客人体谅我钱庄的难处。”
“我家两位管事一位抱病、一位远行未归,所以短期内不会再进行大笔的存兑,各位今日来提,活档的自是按着庄票提兑,但那些长存档的……”
顾云秋笑了笑,“便是按着今日期,给诸位折算。”
这是钱业通行的行规,众人听了并无多少异议。
“只一样,”顾云秋转了笑容,神色肃凛,“钱庄立身以诚,我信各位今日是有急难来求兑,但若三日后钱庄重新开埠,各位再拿银两来——”
“那便是各位听信了谣传、不信我钱庄,先前谈过的利钱,得需另算,九一分利的算作八二,七三的算作□□……以此类推。”
“至于五分以上的高利,”顾云秋弯下眼睛,“便是从今往后都没有了,各位——可得想清楚了。”
五分往上的高利,这是朱信礼给顾云秋提的。
钱庄根基不稳,可以在来往客人中挑几个能长远相处合作的给出高利,像是有些布庄、茶行,会在开业之初寻几个伙伴,分给他们高红利。
顾云秋当然听从朱先生建议,不过他们给出去的高利本账不多,就那么精挑细选了不足二十家。
可偏偏这二十家里,还有人要两头占着观望、去讨刘家人的好。
顾云秋的脾气算不上好,否则前世也不会得个京城第一纨绔的名。
且从小到大宁王和王妃事事顺着他,他如今出来做生意已算客气很多,这群人偏还要配合刘金财在背后算计他。
那,这便怪不得他了。
这般话说完,顾云秋再不看那群神色各异的人一眼,直接走到柜上让陈家大郎帮忙记账:
“各位排队,不要挤,两日内保管给大家兑完。”
百姓是担心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银子血本无归,自然不贪这几分利钱,反是其中有几户商贾打了退堂鼓,犹犹豫豫想着——
反正是两日时间,倒不如先观望观望。
而小邱在云琜钱庄二楼看得分明,其中有些人就转头去遣了自家小厮,说不准是不是要去联络背后的刘金财。
……
如此忙碌一日,钱庄的状况还算好,朱先生经营得当,即便是大宗的提兑,也没让钱庄出什么乱子。
倒是第二日来了几个营造署的人,张口就说要十数万两的大宗借贷,更扬言说若云琜钱庄不借,他们就不走,堵在外柜上闹得很难看。
顾云秋是半点不惯着他们,哪里见过这般找人借钱还摆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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