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挠挠头,想说做饭而已,他也能做。
然而云秋却看出了他的心思,摇摇头道:“不用你做饭,这几天照料伤患,肯定还有其他好多事情要你忙呢。”
点心领命去办,回来还得着老板额外送他们的一兜汤圆。
吃住都安排好,云秋伸展手脚、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才要点心烧了热水,替李从舟擦身后、他才洗漱好扑到床上。
他这奔波了一天真是累极了,尤其是陆商老爷爷那一堆东西:爬上爬下,有几个要紧的匣子竟然分别藏在柜子顶上和床底下。
云秋双手扯过枕头来抱着侧躺下,眼睛看着躺在软榻上的李从舟缓缓眨巴眨巴,嘴里忍不住嘟嘟囔囔:
“唉,你好淘神呀……”
又是高热昏迷、又是浑身是血,算起来都多少次了!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也分不清楚是宁王世子难当,还是小和尚本事太大、所以才要承担更多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按着陆商的方子抓药煎服,两日后乌影就能下地走路。
虽然脸色还很差、做不得太剧烈的动作,但已经能跟人正常交流,吃饭喝药都能自理,还与云秋说了许多李从舟在西北的事。
“他每回收着你的信都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他不说,但西北大营的士兵们都知道,你是没瞧见过——他那张冰霜一样的脸、只有听着‘有京城来的信’这六个字,才会冰雪消融露出点暖。”
云秋没听出乌影话中的揶揄,只为他讲的那些险境:什么李从舟被西戎武士偷袭、险些深陷流沙,什么被狼群包围、险些命丧月下的……狠狠捏了把汗。
他实在不敢深想,好怕小和尚就这样死在战场。
越听他的心越怦怦跳,云秋实在不敢继续听下去,就突兀地站起来,“我、我去看看他的药——”
乌影愣了愣,看着云秋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闷闷发笑:
好羡慕啊。
笑了半晌后,他又捂住腹部的伤口摇摇头——眼前的小公子虽然不开窍,可他眼里心里行动上都关心着你。
李从舟,你真是好福气啊。
想到这,乌影又叹一口气靠着石桌不想动、干脆靠在院里晒太阳。
早春雪消,岁初暖阳。
正月里的阳光不刺眼,还挺暖,乌影靠了一会儿,见云秋端着个木托盘,小心翼翼走上楼——
李从舟还没醒,但陆商说不用急,就这一两天,猛药下多了反而伤身,顺其自然为上。
云秋端药上去,李从舟还没醒,尤其是听完乌影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心里就一直酸酸涨涨的。
放下托盘后,云秋忍不住一点点挪到李从舟旁边、轻轻坐到榻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勾了下他的指尖。
才几个月不见,李从舟手上的皮肤就黑了一截,指尖的肌肤粗糙、指甲盖后生出许多倒刺,食指的骨节上还有一道刚愈合的泛红刀疤。
云秋吸吸鼻子,手又挪了挪,攥住他两根指头。
“明明答应我要平安……”他开口,声音有点哑,像被人扼住了喉咙,鼻腔里也闷闷的,所以这句话说了一半,云秋就选择闭口、不说了。
——小和尚一点儿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云秋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恼火地用手指在李从舟虎口上重重掐出个浅白色月牙。
这下他用了十成十的力,然而沉睡中的人无知无觉,既没有漆黑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也没有那声标志性的冷笑。
云秋盯着李从舟看了半晌,最终挫败地撇撇嘴,起身去端那碗药,却根本没注意在他站起来的时候,李从舟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
药碗摸起来还很烫,云秋先吹了吹,然后又拿起汤匙来搅了搅,等掌心感觉到的温度没那么高了,才舀起一勺喂李从舟。
这两日的药都是他在喂,应该说每次李从舟人事不省,最后都是他来喂药。
点心当然也帮过几回,但后来云秋看点心又要烧水又要煎药的,就主动揽下这个与他来说稍简单些的活。
一回生二回熟,云秋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技巧——再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喂一半洒一半,恨不得给李从舟的下巴、颈项和胸脯都涂满。
将碗放在一边,伸手扒拉下巴拉开一线唇缝,然后再给药灌进去。
这套流程云秋是很熟悉了,但不知为何今日扒开那道缝儿后,药液却没如愿灌进去,反而顺着嘴角往下滑。
连试了两次都这样,云秋一边用帕子擦掉那些多余的药液,一边皱眉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一直盯着李从舟,目光也就渐渐垂落到那对唇瓣上。
好像还挺软。
鬼使神差地,云秋伸手戳了一下,然后又勾起嘴角来,又戳一下。
李从舟的唇缘弓饱满,唇形不厚、薄似小舟,被药液润过以后亮晶晶、水润润的,有点像绯红色的樱桃糖。
想到糖,云秋眨眨眼,竟似着迷般缓缓闭上眼俯下身:
……
真的好软!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时,云秋一个激灵弹起来,更呯地一声撞翻了药碗,他整个人烧起来,像看见什么怪物般连连后退。
最后蹬蹬迈着极重的脚步跑下楼,直跑向石桌旁、抱住正在给乌影诊脉的陆商:
“陆陆陆陆陆大夫!”
“干什么?”陆商态度敷衍,“别结巴了我听见了,不就一碗药嘛?打翻就打翻了,再请人煎一碗就是,别嚎丧。”
“不,”云秋脸上艳红一片,他却眯着眼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不是。”
陆商转过身疑惑地看他。
而云秋拿过脉枕给自己手放上去,目光诚挚而认真:
“陆大夫,我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
第060章
李从舟醒来, 还没闹明白自己为何又回到了云琜钱庄上,就被迫听了乌影足一刻的魔性大笑。
“哈哈哈哈——你家小相好的说完自己有问题还嫌不够,竟捉着人大夫的手强调自己是有病, 而且他还说得特认真、接连强调了两遍!”
乌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手捂着肚子人一抽一抽的。
李从舟实在怕他笑出个好歹, 皱眉虚虚扶了他一把,“悠着点儿。”
乌影擦擦眼泪,“你不知道,真的太可乐了。”
半个时辰前——
可可爱爱的小公子生得粉雕玉琢, 穿着一席狐裘袄扑过来, 抱住老大夫就不撒手, 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似的, 嘴里竟软糯糯嚷嚷着自己有病。
云秋拉着人又把着脉枕, 陆商走不成、只能无奈地看着他。
“真的真的, 您给我看看吧?”云秋翻出手腕内侧, 急得鼻尖直冒汗。
陆商翻个白眼,只好伸手搭脉。
诊了半晌后, 老人面无表情看着云秋,“你的脉象流利有力, 尺脉沉取不绝,节律整齐,不过常脉而已, 没病。”
云秋竟呜了一声不信, 又换一只手,“不不不, 有病的,您再看看。”
陆商:“……”
“我这病有一段时间了!”云秋在心底暗暗算了算, 上回这样是李从舟带他去打猎,再往前好像就是在南仓别院——
“很严重的!”
陆商终于忍无可忍:“你是要被征兵了还是要上私塾了不想去?没病非要我给你诊出点病来?多大个人了,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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