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江小姐的小儿子?”舒妃问。
“是,娘娘好记性,正是他。”
舒妃便多看了曲怀玉一眼,想起来年少时江家小姐曾救过落水的她,便有心想看看这位故人之子,“待会儿到时间,先请曲公子过来。”
女史应下来刚想走,旁边的淳嫔却忍不住劝了一句,“姐姐要见故人,大可最后相看,曲公子客居京城,您叫他第一个来,仔细做了出头鸟。”
舒妃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按捺下性子吩咐,“也是,那便按着原本的名单上来——”
只是曲怀玉是外孙排辈,在名册上的位置也就靠后些。
两位娘娘和公主听了前头众多公子王孙的吹捧、赞美后,到曲怀玉这,多少神色也有些倦怠。
到底是故人之子,舒妃便强打了精神,问道:“那么曲公子拿来的是什么东西呢?”
曲怀玉根本是空着手,什么东西都没拿。
在他之前,已经有一位公子空手上前,不过那人说的是花言巧语,说什么金莲池东西虽美,但他觉着公主是天上谪仙、都配不上公主。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明明亭子前有禁障,他怎么知道公主是美是丑,舒妃当场就不客气地给人打了出去。
小白候在一旁,说实话还有点儿担忧。
云秋躲在望楼上,也给曲怀玉捏了一把汗。
结果曲怀玉先拱了拱手,拜见了两位娘娘和公主后,直接跪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直言道:
“娘娘,待会儿曲怀玉说出来的话不中听,为免污了您和公主尊听,还请您直接给我打出去吧。”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请您不要牵连祖父和我几位舅舅。”
“您刚才出题我便没有认真考虑,只一心记挂着我的帐,来这里应选是皇室给我的脸面、娘娘和公主给江家的脸面,但……”
“曲怀玉还无心儿女私情,请娘娘发落。”
他这些话说出来,金莲池一下陷入了寂静,就连望楼上的云秋都给看傻了:
——他知道曲怀玉憨直,但,也不至于直成这样吧?
第091章
曲怀玉这叫说的什么大白话, 云秋都忍不住从望楼后的小窗户蹦起来了,他回头看了点心一眼,然后着急地在自己掌上砸了一拳:
小瑾说的是实话, 可就是太实了,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两位公主和娘娘——我不爱来, 你们非要我来,我没办法么?
这要是遇上心眼小、心气高的主子,还不要直接治一个大不敬罪,哪里只是赶出去那么简单。
其他与会的公子已经瞧出来其中门道, 良善些的看着曲怀玉面露不忍、微微摇头, 心眼坏的全睨着曲怀玉憋着坏笑、庆幸少了个对手。
结果曲怀玉半点不慌, 只那么恭谨地跪着。
舒妃与江家小姐有旧, 对方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而且她早就听闻曲怀玉这孩子心眼太实, 不会与他计较什么。
只是担心——
淳嫔多想, 或者两位公主心里有了什么。
舒妃以扇掩面,偷偷看身后的淳嫔和五公主, 只见坐在前面的思筝用团扇挡着脸、看着曲怀玉在偷乐,而淳嫔瞧着只是有些震惊、并无怒意。
舒妃松了一口气, 笑道:
“曲公子起来吧,公子这话虽有不敬,但好在说的是实话, 没有胡乱采些花草应付, 或者说些漂亮话敷衍,这很好。”
两个宫人得令, 自然是上前给曲怀玉扶了起来,小白也忙上前搀着自家公子, 而舒妃顿了顿,环顾园内众人后正色道:
“金莲池择婿,虽是皇命,但并非是为了强|逼。诸公子若是另有苦衷,大可以坦白大方说出来。若心存隐瞒、刻犯欺君,他日事发,也必会给父母家族带去麻烦,明白么?”
众公子纷纷躬身作揖,表示自己受教。
舒妃出自大家族,可听过太多这样的腌臜混账事:一些公子心中明明早有意中人,却被父母家族强迫迎娶高门贵女。
懂事些的,自然懂得经营婚姻,相敬如宾给日子过下去就是;只怕遇上那等糊涂东西,得陇望蜀,既要嫡妻主母家族的势力帮衬、又心里念着旧爱。
有些浑人甚至在主母未进家门前,就与外女没名没分地苟|合在一起,过分的甚至生下子女。
舒妃就曾听过,之前韩国公家的嫡小姐,奉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新立军功的四品武将,那武将有个恩爱无比的青梅竹马,小姐进府后他就未与之圆房。
冷落小姐五六年后,他忽然从外地带回来一个四岁男童以及一位说是老母亲远房亲戚的表妹,非要住在家里。
嫡小姐虽然怨恨丈夫,但五六年中还是辛苦操持家业、侍奉公婆,男童更是记名在她这里,混做了嫡子。
后来小姐突然染恶疾暴毙,那武将家里办丧事才半年就新娶,而且还就是那所谓的“表妹”。
韩国公心存疑惑去查,才知道那男童根本是这所谓的“表妹”亲生,武将一家是给嫡小姐下了慢毒,生生害死了她夺的位。
这件事当时闹了很大的风波,韩国公不远千里上京提告,满头白发散乱、跪在大殿之上泣不成声。
最终皇帝以宠妾灭妻、欺瞒杀人等罪重判了那武将一家,连带他们家的族人也在地方抬不起头,已经连续三辈人没了官职、算是彻底垮了。
人心贪婪,若这些世家公子里有这样的,舒妃也要借着曲怀玉的由头给他们提个醒儿——
她可不想女儿嫁出去就遇上这种事。
不过舒妃这话倒是让几位世家公子生了退意,之后击鼓吟诗什么的也并不积极,三位借口有事提前离场,还有一位学着曲怀玉上前坦白,说他早有心上人。
舒妃既未苛责曲怀玉,当然也不会为难他们,分别命人送了他们几册书,就请宫人送了他们出去。
曲怀玉本来也想告辞,结果正好小厨房的糕点小食做好了端上来,舒妃命大家都休息会儿尝尝,并专门命人来寻了曲怀玉。
那女史来得很低调,三言两语就给曲怀玉带到了舒妃这边,两位公主跟着淳嫔上楼用饭去了,舒妃就整好在这儿见见曲怀玉。
曲怀玉一进来就拜下了,“小民拜见娘娘,愿娘娘千岁安康、长乐顺遂。”
舒妃摆摆手让身边的嬷嬷扶他起来,“给小曲公子赐座。”
曲怀玉谢过舒妃,起身板板正正坐了。
舒妃瞧着他,少年人面色如常、一双眼睛规规矩矩看着她,那黑亮的眸子很是纯澈,像是某种从未见过人的小动物。
她掩面笑了笑,告诉曲怀玉,“本宫少时,曾因家中嫡姐排挤,被推下过城外的东明湖险些死了,最后是你娘救我起来的。”
曲怀玉眨了眨眼,然后陡然瞪大眼睛啊了一声。
舒妃觉着这孩子有趣,刚才莽撞直言的样子很像江小姐,这会儿懵懂的模样又不知是像谁,“你母亲她这些年还好么?”
“回娘娘话,母亲一切都好,这些年跟着父亲在西南走帮槽生意,仗剑策马、很是快意。”
“是么?”舒妃笑了笑,“很像是你母亲的性子。”
当年她被救上来后,嫡姐本想带着哄笑的婢女们离开,结果江小姐给自己的披风盖到她脑袋上,然后一跃上马拦住她们、挨个给揍了一顿。
她还从未见过嫡姐那般狼狈,呜呜哭着逃回家。
反是策马立在马上的江小姐扬鞭还冲她们喊话,说既是世家女子,那便应当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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