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之后,梅映寒就离开了。
白争流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只是闭着眼睛,用自己就模模糊糊的思绪,混混沌沌地想:“对,这是梅兄……”
是的。他真的喝醉了,也是真的喜欢天山、认为自己在这里不会有任何麻烦危险。但是,白争流依然是那个十几岁时便开始孤身闯荡的江湖客。
他一定会在自己的意识中拉一条线,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
放在其他时候,这点清明或许能够救命。可放在眼下,它只是让他弄清楚自己“醉倒且不省人事”之后,梅映寒会做什么。
现在,白争流知道答案了。
而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心情,叫做“感怀”。
哪怕同样在天山,同样两个人都喝醉了;
可他是梅映寒。端正君子、清风朗月的天山大师兄。
他不会与傅铭做出同样的事,不会因为“醉酒”这种理由,就把身侧的另一个人看做心上人的影子,更不会……
思绪越来越朦胧,白争流安心地睡了。
……
……
他在梦中延续了从前的一点念头。
如果从一开始,自己遇到的人就是梅映寒呢?
把“傅铭”“顾邈”一并从他们的过往中踢出去,只留下刀客与剑客两个。
他们照旧会因为血魔之祸而相识,甚至还可能相识更早。
两人原本就配合默契,不论有没有傅铭顾邈,碰到血魔的时候他们都会是搭档。等到一切结束,白争流想,梅映寒应该还是会邀请自己到天山的。
那时候,他们会是怎么相处?
早晨起来相互比划一下,而后梅兄带他看看雪山风光。看过之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两个人填饱肚子、略作休息。然后,自己可能与梅兄一起了解到处溜达,也算了解天山弟子们平常要做的事情。
磨炼自身武艺自然是必须的,但在那之外,天山弟子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譬如做饭吧,他们不像有些门派,专门雇佣了烧火的婆子,而是给所有身在天山的人排了班,弟子们轮流下厨——哦,不光是“弟子们”,几名师长也在其中的。
再有,哪里房子被雪压坏了,就要有人去修。门派里缺少什么东西了,则是花钱去买。至于“钱”从哪里来嘛,看前面天山派收购赵大的雪莲,约莫就能猜到一点儿了。
他们的一大进项,就是把从采莲人们那里收来的,加上自己弟子们找到的雪莲拿去中原卖。
这项生意一直是凌霄子负责,他给出的价格也十分公平公道。最开始,还会有采莲人选择外地来此的客商卖货。但出过几起客商造假挑刺儿、坐地砍价的事情之后,镇民们不可避免地偏向起天山派。
虽然价格没有客商们说得那么好,但细细算来,能到手安心花的银子,还是比客商们给得多出许多。
采莲人们觉得自己没理由放着这么好一个收购商不找。
除了以武功庇佑镇民、平常总会帮忙之外,这算是附近镇民们接受、尊敬天山派人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梦里,白争流用一种好笑、古怪的心情想:这么在天山派待久了,镇民们认熟了我的面孔,又看我日日与天山弟子们待在一处,会不会觉得我原先就是他们之一?……倒不是什么坏误解,就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不过,“和梅兄日日待在一起”,毕竟是一件没有疑问的事情。
白争流很确信,如此一来,自己会过上一段非常轻松、快活的日子。唯独让人犹豫的就是他们人在天山不错,可常老爷、孟娘子做出的恶事不会因他们而停歇。再细想,哪怕不遇到他们,君家兄弟迟早也会打听到谭家庄、进入谭家吧?
真不是白争流抬高自己。但事实就是一行人能从谭家逃出来,是多亏了他与二十八将,再加上绝不可以缺少的钱贵玉簪。这三者之中……呃,哪怕把自己去掉呢?只要没有二十八将在,被困之人们便必输无疑了。
这么一想,旖旎心思消散很多,变成对“事情是眼下这么发展也不错”的庆幸。
白争流的思绪更加混沌迷糊。他落入了一段时间的黑甜,而后,仿佛还做了其他梦。
不知不觉 ,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白日,白争流醒得不早不晚。睁眼感受了下,觉得自己睡得还挺舒服。
正舒服呢,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初时还好,到了梅映寒朝他凑近,两人眼神都带着火花的时候,也能继续想下去。可是,后面他竟然拉住了梅兄的衣领,还被梅兄挡住了。
“真是……”
白争流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完全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今天是梦到了好像很有趣设定的江
虽然什么细节都不记得(……)但是“有趣”这个概括却还在
就好好奇啊!!
第100章 年礼
虽然不忍直视,可门还是要出的,人还是要见的。
白争流给自己做了一炷香工夫心理建设。期间,也算好好梳理了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没理解错。昨晚梅兄向自己靠近的时候,是想吻自己。自己拉住对方的领子,也是清楚鲜明地想要将人向自己拉近。
他并不反感梅兄的“好感”,或说正相反,他喜欢梅兄对自己的“好感”。光是想到这点,就觉得胸膛一阵发热,走路时脚步都变得轻飘,以至于外面其他天山弟子看了他,第一句话就是:“白大哥!晚上睡得不错啊,容光焕发!”
白争流笑道:“谢谢,你也不错——对了,怎么都没见其他人?”
他想问的其实只是梅映寒,但天山弟子们虽然各有各的房子,却共用一个院子。这会儿,白争流不只是没看到梅映寒,连其他人的房子也空空荡荡,院子空空如也。他第一时间意识到,怕是他们都去做什么了。正好逮到一个路过的,自然要问起话来。
那天山弟子——白争流早就认得对方、记住对方的名字。正是梅映寒曾说过的“天”字辈,天栾。
此刻听了白争流的问题,便笑着举起手中的东西,“都去拿年礼了!是师父他们准备的,白大哥也有份!快去取吧。”
白争流定睛一看,见天栾手中是一盒点心,几个瓷瓶,再有其他物品。
他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温暖又柔软的情绪。过了许久,天栾回了自己屋子,刀客则顺着他的指路来到天山师长们所在之处时,他方有一丁点儿想明。
自己此刻的心情,和年幼时过年过节,师父特地出门,去给他买一块只有小孩子才爱吃,大人全要嫌腻的糖糕时很有几分相似。
不到十岁的白争流,拿着一块已经冷掉的糖糕,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师父虽然并不富裕,或说穷困潦倒,但在抚养教育白争流一事上,已经尽了最大能力。
白争流对此心存感激。而在师父去世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有小时候捧着一块糖糕欢欢喜喜的心情。
当然了,刀客不是断情绝爱,自然会与他人谈情,可那与师父的关心爱护到底是不同的。真要说起,便是一面是“爱人”,另一面却是“家人”的区别吧。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两种相似又不同的感情又由同一个人带给了他。梅映寒的师长,对他便像是对自己门派的徒儿们一样关怀关照。
想到这里,白争流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他期待见到自己那份“年礼”,同样期待见到梅映寒。心头鼓鼓胀胀的,有太多雀跃挤在里面,他几乎等不及。
——可惜,等不及,也要等。
到了天山师长们所在,凌波子等人果真一见刀客,便眼前亮起,唤他:“白少侠,快来。”
但是,在白争流预想当中应该在这儿帮忙的梅映寒,竟然不在?
刀客脚步顿了顿,到底走上前。
凌波子把一套和前面天栾手中一模一样的东西拿起来,笑呵呵地交给白争流,说:“你既是映寒的朋友,便也是我等的小辈!这是咱们门派人人都有的东西,自然也不能落了你。对了,映寒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他那份还没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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