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凌霄子想了想, 又说,“你们也莫要只因他阿姐的事对他尊重。我请他回来,用的理由有三。
“师父他老人家与杨将军的交情只是其一。其二, 他的内伤怕是得用雪莲常年调养。其三,就是他那一身刀法了。”
天山武功, 兼包并蓄。
有的门派,会为了保持功法的“纯净”,严格禁制弟子们学习其他门路的武功。一旦发现,就要将弟子逐出师门。有些更加严厉的,甚至会在那之前亲手废掉弟子的内力。
天山却完全不会这样。对他们来说,功法只分为两种。有用的,以及没用的。
若是老者只愿意将刀法传给自己唯一一个徒弟,凌霄子自然不会多言。但若是他愿意教更多人习刀,让杨家刀法在几十年后再度发扬光大……天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嗷嗷待习武的小毛头了,若是哪个能让老者看上,他们一定积极主动地把人推过去。
也算给自己减轻负担,咳咳。
“你们是不知道。”想到这些,凌霄子露出一个微笑,“我最开始留意到他们,就是因为争流——就是我带回来的小孩儿,他那一身功夫。”
听他这说,凌波子、凌云子心头一阵好奇。
等到他们亲眼看过白争流在演武场中与自家小毛头们比划的样子,这份好奇,就成了对杨家刀法的尊崇。
是,他们从前也知道,除了名门大牌的武功之外,民间也有奇人高手。
可“知道”和“看到”毕竟是两码事。光是想到这对师徒从前在外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虽然白争流一再强调,自己和师父虽然没什么钱,却真的没有饿肚子——天山众人心有就是一阵难过。
因此,白争流很是过了两年走在路上,随时有“凌”字辈长辈给自己塞吃食的日子。
从糖葫芦到糖炒栗子,再到各种糕点,肉包子、豆沙包子也不落下。最夸张的,是有一次竟走着走着,面前冒出一个端着热汤的师叔,笑吟吟地招呼他:“争流,我刚刚熬好了鸡汤,你快来帮我尝尝味道。”
白争流:“……”
还好他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吃下去,也只是个子越来越高,而不是变成一个小胖子。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光是自己吃。收下来的各种吃食,有一小半进了梅映寒的肚子。另外一小半,则被分给玉涵、韩殊等师弟师妹。
玉涵等人私下和梅映寒嘀咕:“梅师兄!我们就说嘛,白师兄对你最特殊。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你选完之后才轮到我们。”
梅映寒哭笑不得,说他们一定是多想了。
玉涵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应该想太多。
她绝对想不到,当天晚上,梅映寒就对敲门进到自己房间里的少年说:“争流,你给我带的那些吃食——”
“什么?”白争流在认真从怀里掏东西,一时没有听清楚梅映寒讲话。
梅映寒看着他的动作,话音停顿。半晌,露出一个微笑,“今天的果子我很喜欢,争流,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快来看。”
白争流果真凑过去看,在梅映寒手上看到一个穗子。
是用黑线作为主体,上面又点缀着金色线条,显得贵重又大气。
望着上面精细的绳结,白争流有些惊讶,问:“映寒,这莫非是你亲手编的?”
梅映寒脸上浮现一点不好意思,说:“是。我想着你差不多也要到自己选刀的时候了,到时候,总要有东西来配。”
所以他主动去找凌云子师叔,提出自己想要学习她的手艺。
听到师侄这话,凌云子的反应和这会儿的白争流差不多。先是惊讶,随即就笑了,问梅映寒,是不是要送给白争流。
梅映寒自然点头,凌云子就感叹:“当初争流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他与你年龄差不多,你们俩后头关系一定好。没想到……好,我教你,你要什么颜色?”
梅映寒听着这话,脑子里闪现过白争流挥动长刀时的样子。那样灵动潇洒、自如狂放。
他一下子想到配色:“黑色,金色。”
“这两样吗?”凌云子琢磨片刻,“是不错。那孩子爱穿一身玄衣,正适合如此搭配呢。”
再将时间拉回此刻。听完梅映寒的话,白争流想了想,“我这些日子,是在琢磨这事儿呢。”
在外头和师父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师徒两人除了“断水刀”外,也从铁匠铺中买过兵器。
一两银子一把,对寻常人家是够了,对他们这样的刀客,却是不够适合。往往用不到半年,就要破损、弯折。
到了天山,凌波子听说了白争流的情况,亲自带他天山专为年幼弟子们打造的长刀里选了一把。不过,随着白争流的身量一点点长长,那把刀也有些短了。
虽然白争流师徒没有真正加入天山,但在天山弟子们眼里,他们早已是自家的一份子。所以从上到下,包括凌波子等人,都默认白争流会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打开天山真正的武器库,从中挑选一把长阳子用过的刀。
没想到,白争流另有心思。
梅映寒听出这点,问:“争流,你有什么想法吗?”
白争流说:“天山的兵器自然好,不过,我有一把很想要的刀。”
梅映寒:“是什么?”
白争流抿抿嘴巴,低声道:“咱们从前被凌霄子师伯带着出去,不是有曾听说?当年皇帝处死二十八将之后,曾经用他们的兵器熔成一把新刀。”
梅映寒从记忆里翻出此事,心中一动。
自己是听过这个说法。再想想争流他师父、杨前辈的身份……有些事,在天山无人公开讨论。但作为与白争流关系最为亲密的同辈,梅映寒多少听过一些风声。
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争流,一定也会想要这把刀。
“好,”梅映寒说,“那咱们就去取它。”
他说得太平静笃定,反倒让白争流怔忡片刻,这才笑道:“映寒,那把刀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呢。纵然真的有,按照传闻中的说法,它也在皇家兵器库里,哪有那么容易得到?”
梅映寒说:“总之,咱们得尝试一下。若是当真没有,想办法找到杨将军当年用过的刀,也是一桩好事。”
白争流听得心动,轻声说:“也是。”
梅映寒又说:“再有,我听说,凌华将军也是用刀之人。”
白争流又笑了:“哈哈,你这么说,我日后怕是要找不止一把刀。”
梅映寒却显得认真,说:“当真找到了,就从中选一把最合适的。”
白争流顺着他的话音,开始畅想。
是啊,万一杨将军的刀与自己路数不同,自己强行去用,也不是好事儿。
真正选刀,还是得选最合适的……
这个时候,两个青年还没有想到,六年之后,血魔之祸初现,他们与旁人共组屠魔盟时,竟然真的找到了机会。
两人几次救了“江湖王爷”傅铭的命,傅铭对他们十分感激,主动问,自己该用什么东西当做谢礼。
白、梅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傅铭想到的怕是金银官爵。但他们心头早有答案,此刻自然说出。
“二十八将”四字出口,倒让一路与傅铭暧昧的天山小师弟顾邈抽一口气,忍不住道:“白师兄,梅师兄,这——”
傅铭同样一愣,犹豫片刻,到底答应:“你们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把刀。”
这个问题白争流也想过,此刻从容回答:“刀有‘刀气’。愈是杀伤多的刀,‘气’便愈足。我想,世上怕是再没有刀能有二十八将兵器共熔的那把‘刀气’重。”
很符合傅铭对他“一心练刀,不理世事”的印象。九王爷点点头,“好,我会与皇兄说。”
有这句话,白、梅加上傅铭、顾邈,四人一同上京。
路上,刀客剑客眼看傅铭从暧昧到真正亲密。又不知为何,开始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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