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轻飘飘看他,“你们难道没人看到?”
安伯为难地咬咬牙,像是挣扎片刻,还是承认:“此前所有看到什么的人,统统死了。我们也不过是在临近地方听到他们死前的只言片语,都是叫‘夫人’的。因为这个,我们才断定作乱的是夫人的……”
他把后面两个字含混过去。
总之一句话。无论是他还是小厮平哥,都不是有意欺瞒几位大侠。只是有的事儿,他们此前也没想到,才造成了信息差。
白争流道:“莫说这些。只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讲清楚,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们走人了。”
安伯又是一叹,终于娓娓道来。
前半部分和他们早上说的一样:宅子的前一任主人黄老爷是个富商,他遇到常老爷,与他相谈甚欢,对这个年轻人十分喜爱,于是把他引为自己的女婿。
一面是知遇之恩,一面是相貌堂堂的年轻郎君。刚成婚的时候,常老爷与黄小姐感情极好,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神仙眷侣。
偏偏好景不长。
婚后第二年,黄老爷病重、撒手人寰,黄宅改成了常宅。
这时候,一个妇人找上门来,说她才是常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从前在家中辛苦劳作,努力供常老爷读书。却没想到,常老爷说是去府城应试,后面却一去不回。
她原本以为丈夫已经死了。如此一来,虽然难过,却也擦干眼泪,继续侍奉丈夫年迈的父母。
结果呢,有同村人从城中回来,却告诉妇人,说她丈夫非但没死,还当了城中老爷的乘龙快婿。如今出入都坐轿子,新夫人年轻貌美,远非妇人这样貌粗陋的农家女可比……妇人听说这话,如遭雷劈。
她安排好家里,来府城找丈夫,想要讨得一个说法。
讲到这里,安伯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看起来是想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但也知道自家老爷把事情做得不地道,便又笑不出来了。
安伯只好收敛表情,继续往下讲。
“我们家小姐,从小是被老爷宠大的,脾气也就显得骄纵了些。老爷——我是说黄老爷,最开始为小姐选婿,也是把这点说清楚了。小姐就是这样子,要女婿担待一些。那个时候,常老爷也是指天发誓,说他终此一生,都绝不纳妾,定要让小姐过得开心顺遂。”
结果呢?没纳妾是真的,架不住人家原本就娶过老婆啊!
原先不知道的时候,黄小姐愿意在丈夫面前演一演温柔小意。总归端给丈夫的鸡汤都是下人做得,她只用说几句关心的话。现在呢,丈夫的真正妻子找上门来,她们黄家付出那么多,倒显得她成了不明不白的外室,黄小姐怎么能不生气?
安伯苦笑,“那段时候,府中整日都是风风雨雨。我现在想起,都是一阵胆战心惊!”
跟在后面,一直听着几人讲话,却从来都保持安静的王氏都忍不住了,道:“你们老爷这事儿,做得不厚道啊!”
说完,又抽一口气。自己怎么总是不长记性,说狐狸大仙坏话?
王氏懊恼,安伯却只是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但主家的事儿,自有主家自己处理。要是黄老爷还在世,夫人或许还要把常老爷赶出门。可黄老爷不在了,夫人不过是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
总之,在安伯的记忆里,事情还是解决了。
常老爷在府中寻了个院子,把自己在村中娶来的妻子柳氏安置进去,也拨了一些人手伺候。
在那个院子内,人人见了柳氏,都要叫她一句“夫人”。
与此同时,柳氏只能留在那个院子里,绝对不能出现在黄小姐面前。
到这一步,柳氏认了,黄小姐却不认。
她三天两头和常老爷吵架,要求常老爷把柳氏送走。常老爷被她念得头疼,但也自觉亏欠妻子。黄小姐说什么,他都听着。同时,黄小姐去找柳氏麻烦,他也当不知道。
从要求柳氏给自己端洗脸水——这可不是普通的“端过来”,而是在她洗漱过程中,柳氏必须一直跪在地上,把盆子高高举起。水但凡多摇晃一下,黄小姐就能直接把盆子打翻,再说几句柳氏对自己不敬。
到后面,她连理由也不找了,而是每天都让柳氏跪在院子里。还吩咐下来,把柳氏当成宅子里最低等的下人对待。有任何粗活儿脏活儿,都交给她。
黄小姐想让柳氏自己识趣地离开。
但柳氏偏偏咬牙撑了下来。
她甚至不觉得此时的自己有多么辛劳。活儿再脏再累,能比得过一边操持家里、一边侍奉两个老人?黄小姐觉得给她吃馊馒头是折辱她,可对柳氏来说,那可是一年都见不了一回的馒头啊!
柳氏对此十分珍惜。
她这样,黄小姐就更加生气。更别说,眼看她一天天折磨柳氏,府中其他下人也逐渐对柳氏多了同情。说到底,她做错了什么?真要说做错,那不是隐瞒了自己已经成婚事实的老爷吗。
当然了,这种话,下人们是不敢真正说出口的。但是,不妨碍他们偷偷给柳氏送东西。在黄小姐看不到的地方,也会让她少跪一点、少辛苦一点。
直到这一切被黄小姐发现。
安伯苦笑:“那时候,夫人又和老爷吵了一架,整个宅子都被惊动了。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以后,柳氏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再有,柳氏原先住的那个院子里有一口井,老爷叫人过来,把那口井封住。”
他停顿一下,补充。
“——那口井里的水,仿佛直通着北边园子的池子。只是这点啊,是我们在夫人没了之后才想到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紧张江江。
疫情好像一下子就变得特别严重,打开任何一个群都有人在说自己阳了or家人同事同学阳了。
而我每天都要坐地铁超长通勤,高峰期人挤人挤人挤人,安详垂泪.jpg
第6章 露一手
伴随安伯的讲述,常宅旧事的结局逐渐在众人脑海中浮现:
黄小姐脾气暴烈善妒,终于还是磋磨死了柳氏。而死去的柳氏化作怨鬼,先是杀死了自己的仇人黄小姐,而后又将曾经一起折磨自己的常宅下人们一起拖下水,要他们也为自己陪葬。
分明是日头高照的时候,众人却一阵发冷。像是有阴风从脖子后面钻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顾邈搓搓手臂,忍不住道:“照这么说,你们夫人不是罪有应得吗?”
傅铭则道:“若是我兄长娶了这样的夫人……”定然早早就被大臣上书,要他废后。
但话也不能这么说。以他兄长的尊贵,哪里还用像常老爷那样隐瞒已经婚配的事实?
安伯面露无奈:“主家的事,非我等下人能置喙。几位大侠,具体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要怎么处理,你们可有想法?”
他越说越是恳切。
“若是想到什么法子,一定请说!我们常宅虽然人跑得七七八八,可总还有些积蓄银两。诸位只要有吩咐,我们便要竭尽全力——
“不怕各位大侠笑话。”安伯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苦笑,“毕竟谁不想活下去?”
在场诸人:“……”我们也想活,但你们这怪宅子不让我们走啊!
算了。既然走不了,就还是得从当下想办法。
白争流把常老爷、黄小姐和柳氏都放到一边,直接分析:“如今来看,柳氏白日会在池水中出现。沿着这个思路想,她兴许也能出现在那口井中。”
傅铭、顾邈一个激灵:“那我们可千万要绕着水走!”
梅映寒的想法正好相反:“那最好趁白天,去她往日的住处探上一探。”
傅铭、顾邈惊呼:“梅大侠!”“大师兄!”
白争流赞同梅映寒:“是该去看看。”
光是看还不够,重点是后面要怎么做。
他集思广益,问众人:“一般来说,碰到这种状况,要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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