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伯:“……嗷!”
秋娘:“哈哈!”
在锅子的响动,与船上人的谈笑声中,天际泛起一点淡淡的青色。
又至一日天明。有其他渔人从自家船里出来,什么都没做,先嗅到了空气中的酸香气。
他们抽抽鼻子,确定了香气传来的方向。再一看蒋家夫妇的船,可不就是一大早,就在外头架起锅子?
“老蒋!”有人喊,“这么早就来了客?”
蒋伯昂首:“正是呢!”
渔民们“哈哈”地笑起来,并不知道昨日的风起云涌之下隐藏了怎样真相。于他们来说,无论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涌动,都只是寻常的一天罢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日日都是好天气啊。
有渔人想到这里,起了兴致,开始放声而歌。
歌声粗犷嘹亮,转眼传遍江面。很快,旁处传来了新的嗓音,与前者合唱。
整条芙蓉江都被渔民们的歌声唤醒。金轮东出,灿灿光辉撒向江面,也洒在渔民们肩头身上。
等到歌声平息,天光已然大亮。白、梅在这片明亮日光中向秋娘三人告辞,到底没推过他们,拿了银子、杏干、柿饼与虾干。余下的,蒋伯娘仍然想给他们装。可看着两个青年已然沉甸甸的包裹,到底遗憾放弃。
“下次来灵源,”她朝刀客、剑客喊,“一定要来船上坐坐!”
“好!”白争流与梅映寒在马上回身,笑着应了。
马蹄声声,江水渐远。
行了约莫两炷香工夫,白争流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里头可不就是蒋伯娘前面塞来的银两?
他请杨春月帮忙,“前辈,劳烦你把银子给他们送回去吧。”
只要杨春月愿意,她就能在旁人面前隐匿身形。想要在不被秋娘三人发现的情况下还银子,这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钱是还回去的。”想了想,白争流又补充。
旁边马上,梅映寒:“不如装成王有田的私房银两?”
如此一来,秋娘三人找到这些钱,也只会觉得是天降横财,再痛骂两声王有田。并不会有什么“神仙明明帮了我们,我们却什么都没付出”的心理负担。
再有,要两个“神仙”来说,他们从未觉得秋娘三人什么都没拿出来。杏干柿饼都很好吃,虾干更是鲜甜美味,都是行路时解馋的好东西。
杨春月摸摸下巴:“可行。我把这些钱熔一些,也得确保他们能发现。可别把船卖了,都不知道里头藏着好东西……”说着,飘然离去。
路上就只剩下白、梅,另有潘桂。
夏日景色不错,潘桂正细细欣赏。道边花红柳绿,都是怎么都看不腻的好风光。
看着看着,听旁侧青年们记起什么,叫自己:“叔爷爷!有件事儿,想向您请教。”
潘桂一愣:“什么事儿?”要用“请教”这么严肃的说辞。
他问出口,便见白争流收敛神色,颇郑重地问自己:“您知道贺城吗?”
“……”潘桂沉默了。半晌,才问白、梅,“怎么说起这个地方?”
他的反应落入青年们眼中,刀客、剑客顿觉不妙。
“那地方果真有特殊之处?”梅映寒问,“先前我们在水下,蒋家顺哥儿与我们讲,有人要去那边‘招兵买马’。”
作者有话说:
竟然准时写完了!XXD
鱼锅饼子,按理来说和前面的辣菜不是一个地区的,但是都很好吃555,一口气给小白小梅安排上
第249章 贺城旧事
白、梅清晰看到,随着梅映寒的话音,潘桂脸上浮现出清晰的怒容。
“那群畜生!”他斥道,“贺城的将士们生前便不得安稳,死后竟也不放过他们吗?”
伴随潘桂话音,白、梅有所猜测。
再听潘桂后头的话,两人的猜测果然成真。
潘桂说:“你们可知,最初聚在傅家先祖身边的,远远不只是我们二十八人啊。只是我们运气好,遇到险峻形势的时候,有长阳子来救……”
要是到了一个长阳子也不知道正在发生危险,或者即便知道了,也无法及时赶去救援的地方,士卒们要怎么办呢?
潘桂:“贺城被困了足足三个月,三个月啊!可消息始终没传出来,到后头,我们有了猜测,派人去探。那去探的人,却也始终不曾回来。
“到这时候,我们终于确定出状况了。可战事焦灼,大伙儿都陷在别的事情上。还是长阳子说,他可以先抽身过去。结果呢,到他真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贺城已破,敌军兵马将我们的人开膛破腹、挂在墙头。
“可你们猜怎么着?三个月了,城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吃完了!就连草皮树叶,都早早被人扒了个干净。长阳子后来说,他们所有人肚里竟都是空的,分明是生生被饿死。
“他安葬了他们,又使计乱了敌军军心,这才给了我们再攻下贺城的机会。可是,之前的事儿,已经没法挽回了。
“一城兵将,近乎死绝。城中百姓,也只活了百多个。这百多个活着的人,多少是吃了……”潘桂一顿,将这话含混过去,“我们也商量过要不要处置他们,可不吃那些,就要轮到他们自己饿死!到最后,这事儿也没个说法。”
白、梅听得哑然。官道之上,一时只有马蹄声响。
夏风吹来。日头已经慢慢起来了,热腾腾地挂在空中。白、梅却难得感受不到温度,相反,两人浑身都是冷的。
等到潘桂终于整理好思绪,老将军继续说:“这事儿一直都是我们的心病,人人都受了些影响。长阳子弄出一种可以千里传信的符,只要旁人收到,就知道原先拿符的人出事了。凌华原本就是个严谨性子,后来更是每次开战前都要查上三遍粮草,否则不能安心。
“还有老宋、老廖他们……都是一起打过来的兄弟,说实在的,我们都做好了那天就收到对方战死消息的心理准备。可哪怕在战场上被放了冷箭,也好过死得这么憋憋屈屈吧?
“挨饿的滋味儿,不好受啊。”
最后,他拿这句话做了总结。
白、梅听在耳中。梅映寒还好些,白争流却是感受颇多。
遇到师父之后,他就不曾挨过饿了。老人家虽过得颠簸坎坷,一身本事却是丢不掉的。手上有钱的时候,白争流能吃到香喷喷的肉包子。手上没钱,老刀客也会给自己捡到的小孩儿琢磨野味来吃。
有一回,老刀客刚打了山鸡,转眼又碰到一窝蜂。当天晚上,白争流吃的烤鸡上便刷了一层蜜。送入口中,让小刀客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再有,老刀客还拿鸡油炸了蜂蛹。他自己拿蜂蛹配酒,吃得好不快活。白争流眼巴巴地看,老刀客也不介意分徒弟两口。
白争流那会儿还对酒不感兴趣。师父点了头,他就专注于那小小的、花生米似的蛹。
“唔!”
该怎么形容口中的滋味?外头是脆的,里头却有肉。一丁点儿,刚刚尝到滋味,东西已经被嚼完了。
那股特殊的香味却留在舌尖。和肉不太一样,味道却同样好。后来午夜梦回,小刀客再想起那天吃的好东西,都要悄悄咽口水。
因为是拿鸡油炸,上头还带着一点儿鸡肉味儿呢!
那么,“挨饿”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白争流遇到师父的时候年纪还小。再往前,年岁更幼,近乎没什么那时候的记忆。
可很偶尔的时刻,还是会回想起一些成为师父徒弟之前的事情。譬如胃里火烧火燎,看着自己手臂都琢磨那能不能吃,于是“啊呜”一口咬在上头。
“嘿,这小孩儿,怎么还自己吃自己呢!”
恍然之间,老刀客的话落在白争流耳畔,他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拎了起来。
“看着怪可怜的。”老刀客说,“恰好,我们杨家的刀法也缺一个传人。这样,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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