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窈娘:“哎呀,这种事,要如何快得来。”
程夫人没再应话。
她瞳仁缩小,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身侧的三人。
白争流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缓缓放开扣在程夫人嘴巴上的手。
程夫人喘了口气,目光中慢慢都是意外与惊诧。如今得了自由,更是嘴唇微动。看口型,是想问:“你们……为什么又过来了?”
白争流朝程老爷看了一眼。
程老爷往前一步,恰好到了妻子眼前。压低了嗓子:“两位大侠说,窈娘前后两次出来,时机有些奇怪,他们想跟上来看看。”
程夫人一愣。
她一下子就联想到女儿前面在屋中的表现。平素里,窈娘虽然有撒娇的时候,可大体来说还是懂事的,怎么会突然闹成这样?
再有,丈夫提到“时机”……窈娘听说白、梅是一定不打算去救“宋郎”了,紧跟着便是一句自己要出来。原先还不觉得,可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
意识到这点,程夫人舔舔嘴巴,没再多说。
她和程老爷一起看着两个青年的背影。是信任他们,可窈娘毕竟是女郎,总要有些顾虑。
好在白、梅也不干涉他们。只在一瞬之间,夫妇两人骤然觉得身上泛暖。他们疑惑地看向四周,并不觉得哪里与先前不同。那这份暖和,莫非只是错觉?
——自然不是。
距离程窈娘所在已经很近了,白争流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微话语声。
是女郎在喃喃自语:“我出来了呀,宋郎,你怎么不来见我了?”
他身体一顿。答案来得突然,但白争流对此早有预料,这会儿便也不觉得“惊喜”与否。只有一个念头:程娘子在等的那个东西不来,是因为我等在外吗?
心念动了,脑海自然联想到当初在天山下方的情况。他们被无数游魂围绕,杨春月带着他们从中走出。
事后,杨春月很快陷入沉眠,不曾与白、梅多说什么。但从这件事上,白争流已经可以自如地领悟到:“灵气”运用得当,便能助我藏住身形。
可是,要怎么用?
白争流不知道答案,思绪却不断因此翻腾转动。随着他的想法,点点流光从刀客丹田、袖口四散而出。不光笼罩着他们,还朝远处去,笼罩住正朝这边眺望的程家夫妇。
青年抿一抿嘴巴。他想说些什么,譬如“怎么回事”“这些灵气是随我心意而动吗”,但梅映寒先一步开口,道:“争流,你看——”
白争流随着他侧身的方向一同侧身,视线落在两人旁边的地面上。
那里空空如也。本应存在的影子,竟然直接从白、梅两人身侧消失了。
……
……
“呀,宋郎!”
一门之隔,女郎惊喜地叫道。
客观来说,程家也是大户,眼下他们所处的虽是恭房,可并没有什么冲鼻味道。相反,大量熏香气息从中迸发,就连门框上的木头,都要被这股香气浸透。
但是……嗯,白争流默默地调整位置,拉远了自己与门框的距离。
反正程娘子嗓音不低,现在的站位也能听到。
重新站好,屋内,果真多了一道程窈娘之外的模糊人声。
想来就是“宋郎”了。
讲话模模糊糊的,但也算是能听清,此刻正在与女郎讲话,道:“我与你说的那些,你都和他们说了?”
程窈娘犹豫:“唔。”
白争流手指微微一动。
他要去握二十八将刀柄。但在那之前,另一只手从旁边扣上来,覆上了刀客的手腕。
白争流抽刀的动作被制止。他转头看梅映寒,梅映寒先看他一眼,再朝着眼前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两个人目光交错,竟然难得地没有统一意见。
白争流:“‘宋郎’来了,咱们正该闯入!”
梅映寒:“这毕竟是……恭房。”
白争流:“但是有怨鬼游魂!”
梅映寒:“这是一个女郎在其中的……恭房。”
白争流:“……”
他到底默默收了力道。好吧,梅映寒这会儿在意的,也正是他略觉尴尬的地方。
不过,在刀客略有尴尬、不知如何行动才好时,屋内的动静又把两人的注意力引走。
多半是“宋郎”的存在问:“这是什么意思?究竟说了没说?”
程窈娘:“说了。只是——只是他们不愿去救你。”
“宋郎”仿佛惊讶,问:“为什么。”
程窈娘重复白、梅两个前面说过的话。
“宋郎”听过,冷笑连连:“什么天高路远、不便出手?要我看,就是那天山弟子,与那无门无派的野路子刀客胆小怕事。明面上说得好听,他们正道之人,总要路见不平。可若真碰到了这档子事,哼哼。”
程窈娘:“咦?”
“宋郎”:“怎么了——唔,窈娘,你莫要怪我这样讲。只是我如今正被追杀,死生不知。骤然听了这话,实在生气。”
程窈娘:“宋郎!你自然该生气,这又没什么好说。但是,那刀客不是‘野路子’呀!”
“宋郎”意外:“那是?”
程窈娘道:“他们两个都是天山弟子。”一顿,“我家阿父、阿娘就是这么说的。”
“宋郎”沉默。
外间,白争流与梅映寒也沉默。
白争流心头无比庆幸,好在自己刚才没有不管不顾地抽刀进入。否则的话,怕是压根听不到“宋郎”后面这些话音。
这来路不明的怨鬼,竟像是之前就见过、知道他们?否则的话,怎么会晓得两人间的“天山弟子”仅仅是梅映寒一人,白争流却是“野路子”?
意识到这点,白争流心脏狂跳,自己过往见过的人、遇到的事不断从眼前划过,而后又定格在自己与梅映寒相识、共同行走江湖的一段时间上。
他的思绪在过往岁月里起起伏伏,一门之隔,“宋郎”总算干巴巴地开口解释:“竟是如此吗?我看他一身玄色衣裳,倒是与过往见过的那些天山弟子都颇不同。原来他也是天山下来的,只是与旁的师门众人穿得不一样。”
程窈娘:“宋郎,你还见过其他天山弟子?”
“宋郎”:“我读书这些年,也不光光是读书……总归,窈娘,他们再不来救我,我怕是真没几日好活了。光是我一个去死,也还罢了。只是你如今与我神魂相合,那邪祟是万万不可能放过你的。”
程窈娘既惊又悲,低声道:“可是阿父阿娘都不信我。”
“宋郎”柔声安慰:“他们也只是想要你好好的。至于我,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提亲人,往后如何,难怪老爷、夫人不在乎。”
程窈娘:“呜呜,宋郎。”
“宋郎”:“可如今留那两个江湖客在你家,不过是饮鸩止渴。你多活上几天,后面照样……”
程窈娘:“呜呜,呜呜!”
“宋郎”仿佛是下定什么决心:“这样,我教你一家传的灵阵。你与老爷、夫人躲在其中,寻常邪祟不敢对你们动手。只是这阵法至多能坚持四五日,多了便也防守不住。四五日……若是就那两个江湖客动作快些,倒是够他们赶来了。”
程窈娘:“这,光是让他们赶去吗?”
“宋郎”:“他们来了,能救下我,皆大欢喜。若是真救不下,那是我没这个造化,你……唉。”
程窈娘安静半晌。
一心想事情的白争流都被这点不同寻常的安静拉了回来,琢磨:“这一听就是和前面那班主一样,想忽悠我与梅兄离开、自己好对程家人下手的话。程娘子再如何,也不能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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