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手帕,则成了一片红。
见白争流盯着帕子瞧,梅映寒无奈地摇摇头:“怕是要不成了。”
沾了别的东西也还罢了,洗洗就行。可沾了王有田的血,剑客实在嫌脏。
也是因这个,他前面越是想到那人的血还在情郎手上,越是觉得难以忍受,干脆主动行动。
“唔,”白争流回神,“我改日赔你一条新的。”
梅映寒笑:“又与我客气。”
白争流无辜:“好吧,不客气,不赔了。”
梅映寒摇头:“还是要赔的。”
白争流斜他一眼,眼神带笑,意思是:“又有什么新主意了?快说。”
梅映寒脸上笑意不动,人却一点点靠近情郎。最终,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消失。
白争流仿佛听到梅映寒开口,说:“我想要的,是这个。”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青年感受到了落在自己面上的吐息。
紧接着,一点柔软、湿润……落在他唇上。
牙齿被撬开了,舌尖亦被轻轻勾住。
这个吻不算激烈,却十分让人静心。
如果忘记船舱里的王有田,眼下两人所处的,实在是一处极妙的环境。
周遭是粼粼水光,宁和江面。江行万里,便也映出万里青山蓝天。
站在船头的他们,一并成了这张青山绿水图中的风景。
白争流想:“我知道水鬼要来,不过,那总是两日之后的事情。”
两天时间,说宽裕不宽裕,但也绝对算不上紧张。至少,他完全有时间在水鬼到来之前与情郎稍稍亲昵。
白争流选择放纵片刻。恰好,梅映寒也是一样决断。
等第三片柳叶悠悠从江面飘来,两人终于重新说起正事。
白争流:“我有一个想法,”他再瞄一眼梅映寒手中的血帕子,“你觉不觉得,这玩意儿像一个东西?”
梅映寒洗耳恭听:“什么?”
白争流勾起唇角:“新娘子的红盖头啊。咱们王老爷子既然要‘出嫁’了,怎么能少得了这等好东西。”
梅映寒忍俊不禁。笑过之后,却还是做出正经神色,十分认真地赞同白争流:“白大侠说得很对。”
白争流:“好,那趁水鬼还没来,咱们兵分两路。”
梅映寒:“行。”
白争流再轻轻斜他一眼。年轻郎君面容俊逸风流,又是天山剑客的心上人。这一道目光,落在梅映寒眼里,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偏偏心上人说出的话,却颇为残忍:“一路去城中替老爷子准备他‘出嫁’的诸多物件,另一个嘛,得留在这儿,把小船打扫出一个‘新房’的样子。”
乍听起来,前者不算什么好差事。他们的马已经没了,从江畔进城,来回少说要一个时辰。
可留下难道就好了吗?——若是寻常,自然如此。奈何此刻后舱还有一个刚刚失禁过、如今还躺在一滩自己失禁的东西里的王有田。
梅映寒:“……”
梅大侠进退两难,难得没了旖旎思绪。想了片刻,问白争流:“争流,你愿留下还是进城?”
白争流谦逊:“自然是你选什么,我就选另一样。”
梅映寒叹道:“那可真是不巧,咱们连这份心思也撞在一处了。”
两人面面相觑。
又一同开口:“罢了,还是我留——”
说到一半儿,刀客、剑客止住话音,看向与自己异口同声的情郎。
不必说了,在对方心里更加糟糕的那个选项已经昭然若现。
白争流抢先一步,再度开口:“我不愿意走路,想到进城之后要挑挑拣拣地买东西,更是觉得麻烦。映寒,还是你去。”
他家清风朗月的梅大侠,怎么能做这种腌臜差事儿?白争流不允许!
可惜他想得坚决,梅映寒也一点儿不败,闻言便说:“我又哪里擅长买东西了?争流,你该知道,在天山时,一应采买都是由是凌霄子师伯负责。我们这些当徒弟后背的,只需要从库房里登记取物就好。倒是争流你,独自行走江湖的机会更多,经验更广。”
两人注视彼此。
白争流又开口:“还是……”
梅映寒也又开口:“还是……”
话都没说完呢,两个人都笑了。
“我说一句,”白争流带着笑意抱怨,“你能说十句。”
不过,情郎有多在意自己,他倒是感受得分明。
梅映寒正要就“十句”“一句”的说法再解释一下,就听到了白争流的话音。
“不如这样,”刀客说,“咱们也不要争了。做个签来抽,好否?”
梅映寒看他片刻,缓缓点头:“好。”
抽签的结果,是梅映寒留下,白争流离开。
看着自己指尖更短一根的草叶,刀客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情郎动了手脚。
可他再看梅映寒,天山大师兄神色清正,半点儿心虚的样子都没有,还催促他:“争流,快些去吧。”竟真被他讲出几分道理来,“虽然水鬼说的是后天来,可谁也把不准他们会不会提前。万一耽搁久了,夜长梦多……”
很有道理。白争流不再耽搁,从船头一跃而出,轻轻巧巧地落在江边。
双脚着地之后,他回身,朝情郎喊:“映寒,你莫要太勉强自己——”
嗓音被江面无限扩大,一时之间,整个江上都是白争流叫“自己”的声音。
梅映寒听在耳中,又是窝心,又是好笑,道:“还不赶紧赶路?”
白争流叹气,摊手:“好好好,我走。”说着,也收敛了神色,开始认认真真赶路。
用了轻功,他这会儿不能完全说是“走”。但论速度,还是比不上快马加鞭的时候。
进城之后,不如买一匹新马……刀客模模糊糊地计划着,同时也有意识地将灵气送到双腿、脚上,好让灵气托着自己前行。
还真别说。这么做了之后,白争流瞬间觉得身体轻便许多,行路的消耗也比之前小了。等到他看到城门的时候,不光丝毫不累,还觉得身形如风。轻轻一踏,就能“飞”到整整两丈之外。
这次落下,白争流愣了,他旁边的人也愣了。半晌,才抽一口气,惊叫:“刚刚有个人,直接从天上落在了我旁边!”
白争流:“……”
白争流飞快地跑了。
……
……
虽然和王有田接触的时候不多,但早前刀客曾打着给他看病的旗号,脱下王有田的衣服看过,自然知道他的身形尺寸。
若是告诉成衣店的伙计,自己要定一身能穿在男人身上的新娘喜服,未免会被投以怪异的目光。可若是明明白白地说清楚腰宽、腿长,成衣店伙计便会恍然道:“是位身量偏高的女郎呢!也是巧了,我们这儿虽然没有完全适合的喜服,却有一身差不多的,改改就能用。客官,您先来里头坐坐!”
白争流从善如流。
伙计暗暗搓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江湖人,突然来买新娘子的衣服,可原因本来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成这笔生意,他还有一大笔提成进账。
想到这里,伙计便有一身干劲。殷勤地给白争流倒了茶、端上点心,而后便问:“郎君,只要新娘子的衣服吗?给新郎官儿的,要不要也来一身?”
白争流端茶杯的手一顿。
他迟疑:“应该不必吧?”
虽然不知道“荣王”是打算先弄死“新娘”,再开始拜堂,还是其他流程。堂堂一个当过水鬼的王爷——当过王爷的水鬼,总不会这么磕碜。
退一步说,哪怕“荣王”真这么磕碜呢?也不关刀客的事儿啊。
想通此节,白争流颇为镇定,重复:“对,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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