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这些。但一般家中女郎的闺房,会这么阴寒吗?不像是给活人住的,倒像是某个拿来做法事的祠堂。
白争流摇摇头,大步往前。
……
……
刀客先前说:“我们不小心绕过去了,想朝常老爷看一眼,还能被拦下来吗?”
事实证明,还真能。
因郡守府与常宅各处布置皆相仿,他们很容易找到了常宅主院。还没靠近,安伯就过来了。
一行人找理由离开。
正面过不去,就从后面绕吧。
走到一半儿,小厮平哥过来。
好,再绕。
早上那去叫平哥的丫鬟出现。
继续绕。
平哥再度出现。
“……”这下子,饶是虽然忌惮柳氏,可对宅子里能说会走的几人还算放松的傅铭顾邈,都感觉到了这小厮的怪异之处。
二人心中微微发凉,王氏也闭口不言。唯有白、梅两个,还在神色如常地和平哥讲话。
白争流:“唔,看来我们果真不会认路,见笑了。”
梅映寒:“你们也着实操劳。”
平哥只叹着气说无妨,还好。
白争流压低嗓音,问他:“你且告诉我,今天早上,你们宅子里是不是又……”
平哥脸色微白,露出痛苦又恐惧的表情,轻轻点头。
白争流抽气。
他身侧,梅映寒道:“我那些师弟、师妹,在你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呢,你却已经能为宅子里旁人分忧,属实不易。”
白争流:“……”唔?怎么突然说到天山派其他弟子了。
而且平哥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要说天山派那群弟子与他一般大时什么都不懂,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难道是要套近乎?总觉得这不是梅兄会做的事儿啊。
等等,年纪?
白争流倏忽福至心灵。
他语气寻常,问平哥:“说来,你是哪年生的?”
平哥眨眼,回答:“顺宁二年。”
白、梅两人同时安静。
他们两人脑海里冒出一模一样的念头:果真没错!为什么常宅和郡守府布置结构那么相似,他们却只知郡守府,不知常宅?
因为常宅的存在,根本就是在十数年前!
“顺宁”是先帝的年号。平哥是顺宁二年生,那他十五六岁时该是顺宁十七八年。其时先帝尚且在位,如今的皇帝尚在与兄弟们厮杀,都想坐上太子宝座!
作者有话说:
这章的线索比较多。
原本想像昨天那样列一下的,但又觉得真列出来就相当于剧透完了(捂脸,期待小天使们留意到~
第10章 疑点
也是难为梅映寒。听到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剑客还能微微一笑,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真是与玉涵他们差不多的年岁。”
平哥脸上露出些向往:“梅大侠的师弟师妹,定也是像大侠这样的风流侠客,哪儿是我能比得上的?”
梅映寒面露无奈:“要是他们能有你一半儿稳重,我就知足。”
双方这么说了几句。平哥又叮嘱一行人,切记莫要再靠近老爷屋舍,两边这才分开。
一直到了看不见平哥身影的地方,顾邈才软下双脚,捂着嘴,发出一声呕吐动静。
错不了了!平哥生在顺宁二年,那他如今怎么可能还是少年面孔?只有一个解释,宅子里的鬼不只有柳氏,还有他们碰到的其他所有人!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顾邈前面还对王氏“吃食都是由狐狸大仙造出来的障眼法”一说轻蔑不已。到如今,却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不已。
他这样,傅铭的感觉也没什么差别。但傅铭前面说话更重,这会儿纵然强撑,也要告诉顾邈:“邈邈,莫要多想。柳氏是什么状况,安伯、平哥又是什么状况?我想,咱们并非到了鬼宅,而是阴差阳错地来了数十年前。”
顾邈一愣,连身体的难受都忘了,追问:“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傅铭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可能。
他道:“宫里也有这般秘闻,说是狂风骤雨的天气,有人见到前朝宫女从墙边走过。从前觉得这话是编出来吓人的,如今来看,却兴许还有说法。”
顾邈皱眉听着,表情慢慢变化,到底还是松快一点。
这仿佛也能解释常宅外那片诡异的雾。虽有时空交错,但交错的只是常宅所在的这片地界。他们恰好在这里,于是误入其中。
他喃喃说:“傅大哥说得有理。嗯,一定是这样。”
正安慰着,白争流忽而插进话头:“不对。”
傅铭、顾邈皆是一愣。
一个对白争流怒目而视,另一个则怔怔看他。
“顾少侠,”白争流问,“你前面说,黄家娘子屋中的瓷器是什么?”
顾邈听着这话,先是迷茫,随即面色发白,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度翻涌而上!
“是五彩瓷!”他惊声道,“这玩意儿烧出来也是近几年的事!如果那小哥是顺宁二年生,呕——”
顾邈终于还是没忍住,食管反出一股酸水。
他难受不已,白争流看得跟着头疼。
要是没有出这等诡异之事,他一定早早远离傅铭、顾邈这对劈腿的野鸳鸳。但如今几人共同被困,犯下恶心事儿的活人总比来历不明的游魂靠谱,是以白争流才和傅、顾两人一同行动。
罢了。都一起转悠了大半天时间,这会儿出手帮上一把,也不算什么。
刀客出手如风,极迅速地在顾邈腰腹位置点了数下。
顾邈表情从惊愕到恍惚。等白争流的手离开,那股反胃感被压下不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而这时候,白争流已经转头看傅铭,用眼神问:“你要帮忙吗?”
傅铭脸色苍白,却还要强撑,说:“不……”一句话只说了一个字儿,旁边梅映寒走上来,用和白争流不同的手法,拍了下傅铭身上差不多位置的几个穴位。
傅铭闭嘴了。“谢”字憋在喉咙,总觉得说出来就是认输。可要是不说,他又觉得过意不去。
这么纠结着,梅映寒已经在和白争流说:“看来黄家娘子的屋子,并非本来面貌,而是旁人有意布置而成。”
白争流深以为然:“是了。那些瓷器、金银……对了,还有刺绣。”
王氏刚从平哥话语带来的震惊恐慌中反应过来,此刻勉强跟上刀客与剑客的思路,道:“那副牡丹绣倒不一定是假的。”
其他人看她。
王氏说:“我不懂那些精贵摆设,前面在黄家娘子屋里,就专门看了她的荷包、帕子这些小玩意儿,用的都是一样针法绣成的东西。若是造假,没必要弄得这样真切。倒是许多衣裳,看起来不像穿过的样子。”她干涩地笑一下,“只是我却不知道,富贵人家的女郎是否都是这般作风。”
白、梅二人又去看傅铭与顾邈。
两个“富贵人家”到底知道轻重缓急,纵然此刻脑子乱糟糟的,依然本能回答:“每季是要有新衣,但也不至于全是新衣。”
“傅大哥说得是。谁还没几件爱穿的衣裳?只要是好料子,多穿几次也无妨。”
“好。”白争流总结,“摆在深处的小物件是真的,放在台面上一眼能看到的东西多是假的。阿姐,你可记得那些小物件都是什么图样?”
王氏思索:“多是花绣。什么荷花兰花,牡丹红梅。旁的也有些松树、兔儿。”
白争流喃喃说:“我不懂这些,但……”
但这是一个性格骄纵暴躁的女郎喜爱的花样吗?
白争流深吸一口气。不,就和柳娘子留下的手帕一样,他们作为一群外来者,没必要想太多。
只需要抓住一个重点:黄娘子房子里那些用来佐证她被千娇万宠养大,喜好奢靡富贵的东西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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