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令刀客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眼看情郎已经侧身,是要往程家走。白争流眨眨眼睛,与他并肩而行,口中道:“映寒,你再问我一遍。”
梅映寒:“嗯?”
白争流笑吟吟看他,“就是前面的话。我忽然想起来,其实是有些想说。”
梅映寒莞尔。他眼神温柔,神色也显得柔和带笑,说:“哦,那到底是要讲什么?来予我听听。”
白争流:“嗯……我去戏园子时,说自己是被人派去的,这点你知道了。”
梅映寒点头。白争流又道:“派我去的那位老爷家在西北,平素做药材生意。平时惯有摆弄兵器的爱好,对医理也有研究。”
梅映寒听出什么,忍俊不禁:“原来是这样,而后呢?”
“而后,”白争流笑着看他,“他姓梅。虽然叫做‘老爷’,可年纪极轻,有一副好相貌——”到最后,他自己笑得比梅映寒还要夸张。肩膀颤动,眼神明亮。
梅映寒反倒不动了。
他专注、平静地望着身侧的青年,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一些。白争流感觉到了落在自己面前的阴影,笑个不停之余,又转头来看情郎。
视线对上的一刻,梅映寒的动作稍稍停驻,轻声说:“你发间有一团飞絮,我替你摘下。”
白争流:“哎?好。”
梅映寒果真抬手。他手指触碰到白争流的头发,目光也落在白争流额头上方。刀客忍不住抬起视线,看向梅映寒指尖所在。
然后,梅映寒低下头来。
白争流听到了更细的风声、感受到了更多的影子……最后最后,是唇间温柔的触感。
“抱歉,”剑客轻声告诉他,“你发间没有飞絮,是我不曾克制自己。”
天山大师兄的吐息之中,带着幽幽清冽的雪莲气息。白争流眼皮猛地一跳,尚未从此前状况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雷鸣一般的心脏动静。
“咚、咚!”
“咚、咚——咚!”
他指尖战栗,面颊紧紧绷起。并非因为不快不悦,而是太过高兴。
暮春当中,仍有微微寒意的风从他与情郎之间穿过。几息工夫,情郎已经站直身体,回到原本所在的地方。只是从他垂下的目光来看,此时此刻,梅映寒大约也在回顾刚刚发生在两人之间的那个吻。
“咚咚!”
又来了,心跳声。
白争流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恰好,看到情郎身后柳梢头的新绿。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最热闹繁荣的城中主街,来到一条巷口。这儿没有旁人的视线目光,有的只有正被微风吹拂的柳梢。
白争流做了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动作。
他往前一步,重新拉短了自己与情郎之间的距离,然后——
“映寒,”刀客叫道,“你我之间……讲什么‘克制’呢?”
……
……
未来有一天,白争流可能会因为这句话而后悔。
但在现在,他享受、畅快……稍稍放纵自己,沉溺在与情郎的相处中去。
……
……
再见到刀客剑客的时候,程老爷听两个青年询问自己:“家中可有比划我们身量做的小厮服饰?”
程老爷不解其意,但有一点是没错的。自己一家人都仰仗天山大侠救命,他们说什么,自家自然就做什么。
“有!”男人果断道,“便是没那么合身,让夫人帮你们改改也就是了。”
白争流想了想:“也不必太合身,我们还有一些要随身带的东西呢。”
男人点头。
不多时,隆哥果然拿来了两套与他身上一般无二的衣裳。白、梅两个换上,再看彼此,都露出新奇目光。
倒是旁边的隆哥摸摸下巴,琢磨:“纵然和我穿得一样,咱们站在一起,”略微哭丧着脸,“还是能看出不同啊!”
程老爷、程夫人来做评判,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一家人忐忑地看两个天山大侠,只见他们对着隆哥端详片刻,而后稍稍弓起腰、压下肩膀……嘿!只是几个细微动作的变化,竟然就让两个风姿飒爽的大侠和隆哥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程老爷、程夫人的表现暂且不论,隆哥是差点惊掉下巴了。再过一会儿,把自己下巴捡起来撞上,隆哥脑子快速转动,“既然大侠们能变成我这样子,我是不是也能变成他们那样。嘿嘿,真是这般,旁人定然也要夸我英俊潇洒。”
他心向往之。
这时候,白、梅已经说起正事:“那怨鬼近来怕是还要再找家中大娘子,这一次,我们便一直守在大娘子身侧,再不挪开步子。”
程老爷、程夫人衷心谢道:“实在太让大侠操劳。”
白、梅只道:“只要能救人除鬼,这些便都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要出门的江江
就早点写啦
第115章 第三个夜
天色又一次转暗。
这是白、梅来到景州城的第二日晚间。他们与程家夫妇、程窈娘一同留在程家夫妇屋内,静守一夜。
什么都没发生。
天亮的时候,不小心睡了过去的程老爷猛地一点头,醒过来。看到窗外晨光,尚且有些恍惚。
他喃喃开口:“没有来吗?那‘宋郎’——”
“是没有。”白、梅道。
程老爷惴惴不知如何开口。他头次遭逢这种事,心头有庆幸,又觉得不该在大侠们还神色凝重时表露。只好干脆转开视线,去看一边靠在一处歇息的夫人、女儿,一时之间,心绪又有点儿远了。
程老爷倒是不知道,白、梅脸色“凝重”,心头倒是觉得寻常。他们原本就没指望“宋郎”能在第一晚上出现,不得是确保自己两个已经走远了,再来程家作恶吗?
抱着这样的预期,接下来一个白天,白、梅只负责养精蓄锐。
在将灵气引入经脉之后,两人都有一种“这些日子,我的精力比以往好了许多”的感觉。昨夜、前夜说来都没怎么歇息,可两人只是寻常疲倦,未有更多难受。
他们猜测这是灵气带给身体的好处之一。可惜毕竟是刚刚接触这等力量,仍有很多疑问等待探明。
转眼日头再度西落,五人再聚于程夫人、程老爷的房中。接连喝了两天雪莲粥,程窈娘的脸色比前面好了许多,精神头也足了一些。看其他人或忐忑、或谨慎地等待,她还细细插话,问:“阿父、阿娘,你们说的‘邪祟’,果真是宋郎吗?”
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白、梅默默地看程家大娘子,她父母则是心焦又心痛,说:“自然是!他前夜一现身,就要掳走你,多亏两位大侠带你回来。”
程窈娘手指搅着衣服,微微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程老爷、程夫人养女儿这么大,平素最熟悉女儿一应神色动作。见她这样,立刻明了:窈娘……莫不是还对那阴邪玩意儿抱有期望?
这念头一处,程老爷、程夫人冷汗都要落下。他们定定地看女儿片刻,程老爷说:“你且看我额头的伤。”
程窈娘抿抿嘴巴。
程老爷苦口婆心:“窈娘,我们家有这份家底,原先也不图你嫁去多好的人家。只要你高兴快活,那人又真心待你,便真是个寻常书生,我们也不会不应。你知道这些,对否?”
程窈娘低着头,轻声说:“宋郎不是寻常书生,他有才华。”
程老爷险些被这话气了个倒仰。倒是程夫人还耐着性子,说:“哪个真心待你好的郎君,不是希望你身体康健?可你看看自己如今的目光,一场相思苦,能让你变成这样?窈娘,我的好女儿,你早日认清那邪祟之心吧。它就是要害你啊!”
程窈娘张了张嘴巴,又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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