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整齐摆放着历代流传下来的香方,但开放给普通弟子的只有寥寥几层。更多方子是只有首席们能看,或者被拿来当弟子们成绩优异、进步飞快时的奖励。
——理论上是这样。
但是,谁让他们一行人都会武功呢。
不多时,君阳手里多了一本书。看书名,应该是某个家族内部流传的方子。只是在某一代时被子孙拿出,也不知是卖是赠,就这么被摆入楼中。
他略略翻了几页,见里面教导如何用蜜将香粉和成饼状,不同地方、不同蜂群的蜜竟还有选取上的讲究。再往后一翻,还有制作香珠的法门。
君阳阖上书本,心头默然。过了会儿,才说:“那场大火不光烧没了御香坊的人,烧走了御香坊的屋子,这些藏书也……真是可惜了。”
其他人听着,心有戚戚,同样道一声“可惜”。
再回斋舍,夜色已经降临。几人匆匆洗漱、睡下,原本还考虑留人守夜,但白争流提出,眼下只是他们来御香坊的第一天,早早耗去经历,后面怕是会出问题。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灵石。指肚大小,被用内力催成粉末。被他仔细捏着在通铺四侧撒了一圈。
“这样便好了。”白争流收手,“若真有什么东西过来,咱们会知道。到时候做出反应,也来得及。”
君家兄弟看着周遭一圈儿细粉,脸上露出细微恍惚。
半晌,君阳叹道:“谭家庄一别,两位兄长进步如飞……”
白争流笑笑:“不过是机缘巧合。日后两位君师弟到天山做客,也去那山后灵矿。到那时候,定然亦能突破。”
君阳瞳仁微微收缩。纵然前面已经下了一遍决心,到此刻,依然忍不住朝梅映寒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大哥的邀请,他非常心动。可是,梅大哥才是真正的天山弟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君阳见梅映寒朝自己笑着点头:“你白大哥说得不错。要抗阴邪,原先也该整个武林一同出力。”既然要让人家出力,就得有所表示嘛。
天山上下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君阳看在眼里,忍不住又道一声自己浅薄。
再到之后。
君家兄弟的呼吸已经变得绵长,白争流忽然睁眼,朝梅映寒的方向看去。
梅映寒分明闭着眼睛,此刻却像有所感知。手臂搭在白争流腰间,低低叫了一声情郎的名字。
白争流笑笑,轻声与人讲话,“我忽然反应过来,到现在,咱们都没和两个君师弟说咱们的关系呢。”
君阳前面的震惊,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吧?纵然天山派大方,灵矿的事儿也不是“外人”白争流能说了算的。除非他于天山来说已经不是“客人”,而是“自己人”。
到这会儿,梅映寒终于睁眼。他沉思:“仿佛是这个道理。那咱们——”
“好像也没必要额外说。”白争流想了想,“咱们亲近了,两位君师弟自然能看出来吧?”
梅映寒不置可否:“道理是这个道理。”实际是什么状况,就不是口头可以判断的了。
白争流却觉得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他又朝梅映寒的方向挤了挤,两个人亲密地挨着,是一个能听清楚另一个人心跳声的距离。
“睡吧。”他轻轻地打了个一个呵欠,“睡吧……”
梅映寒在情郎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好,睡。”
到第二天。
有了灵气的支撑,白、梅明明闭眼更迟,睁眼却更早。非但如此,两人精神头还非常不错。
只是他们没有直接起身。而是决定像白争流昨夜计划的那样,用举止让两个君师弟“恍然大悟”。
他们懒洋洋地依着彼此,难得享受这样的静谧、温馨氛围。
直到外面响起其他弟子起身走动的声音,讲话声,水声,还有离开院子的动静。
这时候,君阳也起来了。他打了个呵欠,把睡得歪七扭八,与自己手脚都缠在一起的弟弟解开了,自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到旁侧紧挨着的白、梅两个,青年一哂,默默想:“白大哥、梅大哥的关系是当真好!这样的好友人,当真让人羡慕啊。”
正想着,“啪嗒”一下,弟弟的手又朝君阳的方向拍了过来。
君阳低头,伸手,在君陶脸颊上轻轻一捏。
又想:“我家阿陶也蛮可爱的,旁人定也羡慕我呢。”
……
……
四人在外间人声最嘈杂的时候起身,随大流地往外走。
虽然事先不曾知道消息,但听着周围人的讨论,江湖客们很快拼凑出他们今日要做的事。
听首席们讲解昨日比赛中用的那些香。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四人开始不动声色地融入话题。
白争流说:“六十人胜出,进入下一轮,当真是让人艳羡!”
旁人就道:“白兄弟莫要灰心。咱们这些人啊,现在眼看是进到第二轮了,但能不能进到第三轮还说不定呢。再说,就算进去了,也定然撑不到最后。”
梅映寒说:“只是不知第二轮的试题是什么。”
旁人接道:“不是说了吗,第二轮会比制香。给你一盒成香,让你去分辨原料、分量,将其搭配出来——和第一轮挺像的,就是加了一个要点。”
说着,他略有狐疑地看梅映寒,仿佛在问:“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东西,怎么偏偏就你不知道?唔,难道你有问题?”
周围空气转向寒凉。
梅映寒笑道:“我是说试题,又不是怎么考。”
其实理解成后一种本身没有问题,但他一定说对方弄错自己的意思了,旁人也没法分辨。
有了这句解释,周围空气重新回温。那脸生的弟子笑笑,“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梅映寒神色不变,“正是呢。”
脸生的弟子又笑笑:“但你说试题——哈哈,这个谁能知道。十二个首席一人出一品香,再在里面抽上三方。这么一来,就连首席自己也不知道摆在赛场的究竟是什么。”
君阳叹道:“如此严谨,也不愧是我们御香坊。”
君陶:“嗯嗯,不愧是!”
他们这么一路讲话,一路谈笑。不多时,就到了首席们给弟子授课的地方。
期间,江湖客们也通过对旁人话语的拼凑,对御香坊的制度有了更深了解。
四人原先就知道此地有“香师”与“弟子”两种身份存在,其中“首席”更是“香师”中的佼佼者。但他们这会儿才明白,除了在大比时拿到极高的名词,从而完成身份跃迁之外,一般弟子想要升级为香师,起码需要十年、二十年的刻苦锻炼。
而这个时候,他们与其说是制香师父,倒不如说是制香匠人。因为长年累月的积累,对每种市面上常见香粉的配比烂熟于心。稍微用手指一捏,就能调配出极恰当的香粉。
但也仅仅如此了。
一般人说“勤能补拙”,但放在丛霄那样的天赋上,简简单单一句“勤勉”好像完全起不到作用。四人不止听到一个弟子艳羡地表示,丛霄才多大年纪?竟然已经自己调配过两款卖得极好的香粉!
这次大比的最后一轮,正是要香师、弟子们拿出自己发明的配方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丛霄会有怎样惊艳众人的表现……
这么讲话的人甚至不光是弟子,还有零星的香师。
面对比较小的差距,他们或许会妒忌。但面对这样大的差距,就只能跟着羡慕了。
江湖客们便在这样的动静当中走进学堂。百余人,自然不可能分在一间上课。所以御香坊的弟子班又分了天、地、玄、黄四个等次,香师则还有额外的班级。
发现人群开始分散,四人略有无语。同样的“找不到自己位置”的状况,这会儿竟然又要重新上演一回?
君陶开始在四周张望。君阳看看弟弟,问:“你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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