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争流言简意赅:“发现是有……”
他正要说起,王氏招呼道:“进去讲、进去讲。你们也在外待了整整一夜,定然是累极了。”
傅铭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没有不让人坐下说话的道理。他暗暗憋住,好在从正厅门口到桌边凳上,拢共也没花几息工夫。
白、梅两个坐下不算,王氏还特地看了胡屠户的情况。两家前面是镇上富户与村中农人,难得碰上,这会儿却都是被鬼怪捉来的可怜人。王氏悉心把胡屠户扶着坐下,这才自己也寻了个凳子坐了。
而傅铭早已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说吧,你们有碰到常老爷吗?”
顾邈也紧张道:“他,他是人是鬼?”
白争流客观道:“看起来是人。”
梅映寒:“还能与我和白兄讲话,又能在听到动静时逃跑。”说着,三言两语讲了自己和刀客在主院碰到的事。
虽然话音简短,该省略的细节却一点儿没少。说到抽干的水塘,在场三人——胡屠户不算——已经屏住呼吸。再到转了向的纸人,顾邈甚至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
被惊叫声打断的梅映寒:“……”
白争流帮他补充:“那到不是什么诡谲玩意儿,就是真的纸人。”
顾邈还是皱眉,傅铭则不满:“既只是纸人,为何要说得这般吓人?”再说了,纸人这东西,不都是烧给死人的吗?
还是晦气。
他暗暗不满,王氏则嫌他话多。一夜惊恐下来,她算是看出来了,别说傅铭究竟是什么尊贵身份,就他在鬼宅子里的表现,那也就是两个字:孬种!
她心中天平倾向白、梅两个,面对自己从前绝对不敢招惹的富贵人,也敢抬高嗓子道:“如何就吓人了?我听着倒是还好。再说,万一梅郎、白郎不把诸多细节讲清楚,后面又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要你我一头雾水。”
傅铭怒视她。区区一个村妇,竟敢与自己这么讲话?
王氏怒视……嗯,王氏说完前面的话,胆子也用得差不多。这会儿心脏“怦怦”乱跳,捏着袖子去看刀客剑客,只盼他们也能说些什么。
妇人愿望成真。梅映寒继续道:“往后也没有这纸人的事儿了。总归,常老爷被我与白兄捉住,告诉我们一件要事。”
白争流再补充:“说是‘要事’,实则还是与前面的管家、小厮一个说法,只道黄氏先害柳氏,柳氏再害黄氏。然而我们昨日在黄小姐房间的那些发现,还是没个解释。”
正说着,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白争流霎时有种当初与血魔老祖交战、被血魔老祖盯上的毛骨悚然感。寒意顺着背脊一路炸开,手指下意识去探寻二十八将所在方向。
同时,他也顺着目光传来方向望了过去。这一眼,他撞进一双眼睛。
刀客轻轻抽了口气。
第15章 账房
血魔老祖是谁?
真论及此人,便要把时间前推,从三五年前各地频发的孩童失踪案说起。
当时白争流刚刚葬下自己师父,开始孤身闯荡江湖。行路途中,几次听说某家孩子失踪。
他起了帮人找寻的心思,于是一家家去问情况。这时候,白争流还以为捉了小孩的是哪家拐子,但这也足够他义愤填膺。
可寻常拐子,怎么会那么行踪无迹?几次错过绑匪,刀客开始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查案的也不光是他。还有官府,另有无数同样听闻音讯的江湖力量。
白争流与顾邈、傅铭等人的结识就是在此途中。期间他们也共同经历了很多其他事,这才有了后来的情愫萌生。
再往后,诸多追查血魔的江湖人汇聚一堂,组出一个“屠魔盟”。
加入的人多了,线索也开始变多。他们逐渐知道,原来被血魔捉走的不光是孩子,还有诸多江湖客。只是后者往往行踪不定,往往失踪了也不会为人察觉。须得几番对照线索,才能确保那些人真的消失了。
再往后,屠魔盟终于找到了血魔老巢。
“血魔”两个字,也是在那个时候取出来的。江湖上的正派人士在见了他放干无数孩童与江湖客的一身血液,自己浸泡其中,认为这样便能“神功大成”时的模样,尽是又惊又怒,更添一重要除此害的决心。
可当时的血魔老祖武功高绝,常人难以应对。屠魔盟付出了极大代价,终于将其斩杀。其中白争流重伤、梅映寒重伤……无数人几乎丧命,才有了之后的胜利。白争流能够扬名,以二十二岁的年纪被无数人叫一句“白大侠”,也是因为他在最后一战中贡献极大。
这么一个老魔头,能让白争流顿生危机感是理所应当。然而现在看白争流的,只是一个被吓疯的屠户罢了。
是的。白争流刚才一眼,恰好与不远处的胡屠户对视。
胡屠户痴痴傻傻朝他一笑。
前面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消散。刀客眉毛微微一抖,脑海中瞬时闪过百千念头。
胡屠户平日杀猪宰羊甚多,说他身上有杀伐之气,仿佛也不算错。
加上自己身处常宅,原本就比平时紧绷一些……吧。
白争流默默在胡屠户身上打量,胡屠户却已经没在看他了。
男人转过头去,又凶又恶地对上傅铭、顾邈的方向,嘴巴里开始喃喃说些“杀鬼”的话。
不远处,傅铭搓搓手臂,明显是起了鸡皮疙瘩。
他厌恶地朝让自己不适的源头瞥来,对上胡屠户的神色,又是一个哆嗦。
白争流:“……”这么看,胡屠户的确是个一个气场格外外露的人。
刀客无声思索。另一边,梅映寒已经说到了妙济观、镇压灵符。
傅铭脸上的惧转瞬成了喜,“既如此,咱们便算是有救了!”
顾邈却还犹豫:“白大哥之前说的,黄氏那间房……”
傅铭表情一僵。
他跟着踟蹰起来。半晌,却又咬牙道:“依我看,是你们都想多了。”
其余人一起看他。
傅铭原先只是被昨晚的经历骇到,希望尽快逃离这鬼宅。想达成这点,比起虚无缥缈的“黄小姐也许是别的性情”,当然还是“人人都那么说,且如今还有道长和尚留下的东西作参考”的常宅旧事版本更受他青睐。
可到后面,他竟是真的把自己说服了,越讲就越是笃定,道:“窑工偶然烧出什么好东西,往后却再难复刻,得花个十年、二十年来研究的状况也是有的。黄氏屋中的五彩瓷,兴许就是这种状况呢。
“一样好东西,商人竞价抢走也就是了。可要贡入宫中,或是扬名兴起,总得有了能呈上的一套流程。照我看,黄氏屋里的五彩瓷就是这种情况。”
顾邈听着,咬咬嘴唇,脸上也有意动。
傅铭:“你我如今也能看到,这屠户并未丧命,只是被吓了回来。他满口都是‘鬼’啊‘鬼’的,吓他的十有八九就是柳氏毒妇。所以我前面那重回过往的想法并未有错,常家那些小厮管家也没什么诡异之处,还是前面想得太多。”
最重要的,他吃下肚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问题!绝对!
九王爷的话落入诸人耳中,王氏最先忍不住,皱眉分辩道:“柳家娘子还给了我等提示……”
傅铭就等她这句,当即问道:“你如何就知道那是提示,而不是柳氏想将帕子夺走?”
王氏眉头愈紧,“照常老爷的说法,柳氏该恨极了他。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好好藏着常老爷的手帕?一定还有隐情。”
傅铭“嗤”地笑了声,“隐情?面对不与自己同心的男人,这些女人又爱又恨,总还是希望自家男人回心转意罢了。”
他从小长在深宫,看多了此类宫怨情形。妃子们盼皇帝停驻,又怨皇帝薄情……不外如是。
王氏嗓音太高:“你又不是柳氏,”甚至不是女郎,“如何笃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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